“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女巫。”米拉贝尔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少女的银发被兜帽遮住一半,帽檐下挂着弦月状的吊坠,她银色的眸子空空地映出水晶球的光芒:“听我说,你又即将遭遇一场厄运,我看见山林间的狼群带走了鱼骨风铃。”
很好,这个神神叨叨的米拉贝尔才是他熟悉的米拉贝尔。
博尔莱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那我得快些回去把那个风铃收回屋里了。”
“?”米拉贝尔被这回答哽住了,“重点是风铃吗?重点是狼群啊!”
“狼群怎么了?”博尔莱斯也是一愣,那不就是药剂原料提供者,肉类与骨头提供者以及皮毛提供者吗?
米拉贝尔眯起眼睛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那个未来。
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她的两条眉毛越皱越紧,米拉贝尔懊恼道:“我该早些这样打量一下你的。”
“那就当作是我的邀请吧,我不忍心看着我的好朋友摸黑走夜路回家。”米拉贝尔示意少年跟着她走。
但更加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她不想让那两个人遇到这个少年,在她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米拉贝尔只是说他们会在波希镇等到他们要等的人,但他们要等的人又不止博尔莱斯,这可不能算她的占卜有误。
他们最好是今天晚上就离开,米拉贝尔心想。
白麻雀旅店在波希镇的中心位置,这就是米拉贝尔这几天居住的地方。
博尔莱斯跟着她走到那扇厚厚的木门前,进门就有一阵比街上更加热闹喧哗的声浪传来。
门后的大厅有着高高的吊顶,每张斑驳的木头桌子上都点着蜡烛,房梁上还挂着以低级魔晶石为燃料的白光灯笼。
少年打量着眼前陌生又新奇的一切,但很快他就收回了他的目光。
在这个没有冒险家酒馆的小镇上,这里是少有的几个可以痛快喝酒的地方。
一位胡子拉扎的大叔端起桌上的萨库杯朝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廉价麦酒,他大声说着话:“查普林·克莱尔拉丁的儿子杜克·勒·沃伊尔在白麻雀旅馆饮酒后,于午夜时分回家,他喝得酩酊大醉,身上味道令人作呕。”
“他摔倒了,一块石头打破了他的整个头部!像是被磕破的鸡蛋壳子一样。”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说了一个幽默至极的笑话。
“该死的马斯特斯,闭上你那臭得熏人的嘴巴!不然你就会是下一个鸡蛋壳子!!”杜克·勒·沃伊尔的父亲怒吼道。
众人哄笑着,大厅的壁炉亮着火光。
薰衣草和玫瑰花瓣散布在整个大厅。
但花香味遮盖不住食物发霉的味道以及一些人身上糟糕的臭味。
对于博尔莱斯而言,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有着糟糕的卫生习惯以及一些足够给他们带来疾病的坏习惯。
米拉贝尔带着他越过那些坐在桌边大口喝着麦酒与交谈的人群,她径直走到旅店老板面前询问她是否还有空房间。
“客房没有了,介意睡在阁楼吗?一晚只要八铜。”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头也不抬地答道。
米拉贝尔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博尔莱斯,少年犹豫了一下之后答道:“可以。”
他其实完全不清楚旅店里关于客房和阁楼的区别,更加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专门拎出来提问。
旅店老板苏西闻声抬头,看见那张年轻的,干净的,礼貌的,没被这些该死的现实折磨过的脸——自从她从老头子手里接过这个旅店之后她就受够了那些因为生活而丢弃了一切礼仪的客人。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简直就像橱柜里摆出来的陶瓷娃娃,于是苏西改口道:“但按照规矩,我们不能给独自一人的未成年人提供任何服务,真是抱歉。”
“苏西老板。”米拉贝尔道,“你放心吧,他不会喝酒,而且我会看好他的。”
苏西摇头:“年轻的占卜师小姐,恕我直言,你的年纪还没到可以做监护人的程度。”
“这是我弟弟!”米拉贝尔两手叉腰,傲然道。
“不行就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这是规矩。”苏西坚决地摇头。
很多时候都不被遵守的规矩。
苏西只是不希望这个小少年在阁楼中渡过糟糕的一夜。
那里有吱吱叫的老鼠和虫子,发霉的草床以及关不上的窗户。
那里住过诚实的农民和工匠,住过落魄的商人和卑劣的盗贼,甚至住过声名狼藉的妓|女和骗子,那是她这里最糟糕的屋子了。
在米拉贝尔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苏西还是松口了,她搬来一张床放进米拉贝尔所住的客房里。
“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房价按照一间客房的半价收取。”苏西冷着脸道,“占卜师小姐,从现在开始,你和他都不准喝酒,兑了水的白葡萄酒也不行。”
“最后,要吃点晚餐吗?浓菜汤,面包或者干酪 。”
她一提晚餐,博尔莱斯才恍然发现总是嚷嚷着饿的藤蔓今天没有喊开饭。
你要吃什么吗?
他在心中询问能听见他心声的藤蔓,却没得到回应。
米拉贝尔举手道:“来点干酪面包。”
“谢谢,我不饿。”博尔莱斯摇头道,“不需要晚餐。”
博尔莱斯真的不觉得自己饿,他只是有些担心丝毫没有动静的藤蔓。
【已经饿晕了啦。】过了许久,他终于听见了藤蔓弱弱的回答。
【藤饿得不行了,今天暂时交换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会枯萎的。】
……交换?
【什么时候才能吃饱啊。】
藤蔓十分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
随着它话音落下,博尔莱斯觉得自己饿了几分。
但也就几分。
*
【不要和米拉贝尔·阿芙拉争辩任何事,也不要轻易相信她的任何话。】
——来自不知名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