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一盏亮不起来的路灯立在椅子旁坚守着职责:让这个小镇看起来更加繁荣——嗯,至少在白天是这样的。
如果天没有黑,其它路灯也没有亮……那谁知道它亮不起来呢?
天色也越发昏暗,街道上行走的人越来越少。
科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博尔莱斯给他的谷物饼干。
这个矮人在出门时带了他认为已经足够的食物,据说那是食品柜中所有的面包——但博尔莱斯觉得科里叔叔大概是只拿了他喜欢的那一部分……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之,这些面包在科里寻找波希镇的过程中就已经消耗殆尽。
这个小矮人从今天天亮起就没能吃上任何的食物。
深感得救了的科里一边吃着饼干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要带着兔子去找精灵之森?”
“噢!那你也一定能顺便带一位科里叔叔去他要去的地方了。”科里艰难地咽下口中干巴巴的食物,看着手里还剩一半的饼干,他顿了顿,道,“不可以反悔!”
“反悔的孩子是会掉进沼泽的……阿嚏!”科里煞有其事地说着,但话说到一半,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小矮人好没气地伸手挥开使他打喷嚏的罪魁祸首——那几根停留在他鼻尖上的兔毛。
一阵夹着丰收气息的风路过,带着蒲公英般的兔毛飘到科里面前,刺挠得矮人当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倒是让科里忘记接着把他的话说下去了,他转头好没气道:“你不会觉得呼吸困难吗?”
博尔莱斯老实地摇头,他并没有觉得一只大号的蒲公英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影响……但那些衣服上沾着的兔毛,如果让那棵幼藤看见了是一定要用它的藤蔓尖尖卷走丢掉的。
那棵充满人性与智慧的幼藤回了雾沼,如果不是偶尔还能听见它的声音,博尔莱斯都快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了。
梦见有植物逻辑清晰地和自己对话,梦见它活泼又啰嗦……哦,不是幻听,是一场属于植物的梦,这听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
它是如此独特,博尔莱斯甚至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即使是最具有人性的异植,那些厚厚的图鉴或手册在叙述完它们的习性与偏好后往往都会补充上一句——绝不要尝试与植物交流。
如果你认为院子里的花草是因为你的存在才欣欣向荣那就大错特错了。
能够让它们感到在乎的只有阳光和雨露。
植物并没有情感,植物并不能回应任何期待,它们天生不存在这项能力。
即使是看似性格各异的异植,它们学会的也只是拙劣的模仿。
欢喜的植物永远欢喜,哀伤的植物永远哀伤,荆玫瑰不会因为你的爱惜而收起它的刺,千目草永远都在流泪——
大部分植物都是这样,看似生机勃勃,可事实上它并无温度,也没有情感,一切冷暖都是外界赋予它的。
但那棵幼藤的存在颠覆了这一结论。
它欢喜,它悲伤,它可以无碍地交流,聪明得不像是一棵藤蔓,反而像一只活泼的小鸟雀,像是那些会在清晨一展歌喉的红鸲,停不下来它的鸣叫。
就在这时,几枚铜诺欧落在长椅前的石制地板上,它们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甚至没有引起埋头吃东西的科里的注意。
于是那位在长椅前驻足的大叔努了努下巴,他向望向他的博尔莱斯发出几声鼻音示意。
“去买几块面包吧,什么都好,你们平分了它。”这个路过的大叔哀叹道,随后他面带惋惜地离开了,给博尔莱斯留下一个孤单又深沉的背影。
他又做了一件大善事,拯救了两个受困于饥饿的孩子。
想必他的灵魂如今已经白得不像话,将如圣昼廷所言,死后一定会升上天国。
什么?你说他们没有受困于饥饿?那怎么会吃那种旧谷物饼干,那东西比榔头还硬,比沙子还干。
博尔莱斯看着那个穿着长风衣的陌生人走远,又低头看向地板上散落的几枚硬币。
“他说什么?”科里茫然问。
博尔莱斯有些敷衍地回答道:“没说什么,但我们等下要去一个地方了。”
博尔莱斯又看向地上的几枚硬币,地上躺着的是那位大叔的施舍与仁慈。
如果博尔莱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四枚铜诺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