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封存在透明的药剂瓶中,荧蓝色的液体呈现出上下不停交替的状态,像是在下着一场永不停息的雨。
它的作用是解除附加型魔法,无论是增益还是诅咒,眼泪会洗涤魔咒的痕迹,令作用对象回到原初。
随着药剂瓶的开启,里面翻滚的雨云开始变化,类似云层的顶端鼓起了气泡,一双又一双精细的、类似于妖精的翅膀随之舒展开了,一拥而上地飞出了瓶口,它们在空中规律地飞翔,降下轻飘飘的雨丝,细微到几乎感受不到雨的存在。
但是——
附加魔法,傀儡咒,解除。
那位青春永驻的少女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一具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的木偶,那是一个漂亮的木偶,有着长长的,浅棕色的发丝。
博尔莱斯见过她很多次了,在水沟里,在科里手中,在这里……她曾经真正鲜活过,但如今的她都只不过是倒影,寄托于西蒙斯记忆的倒影。
这片树林是一场巨大的赌局,所有人都输了。
在此之前,没有人从那些水洼里回来过,包括西蒙斯自己。
博尔莱斯和水中的那双眼冷冷地对视着,直到那双眼睛移开了目光之后,他才看向西蒙斯。
西蒙斯呆呆地仰头望着天上的荧蓝色蝴蝶们,举起双手,试图去接住那些雨丝,可它们不愿为他而停留,细如丝线的雨飘渺地穿过他的手掌,回归大地。
传说,女神的眼泪从天国落下,于是地上便长出了名为百里香的植物。
它们开始发芽了,充满生机的翠绿新芽攀出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并逐渐将博尔莱斯面前的那具木偶拥抱。
这时候,博尔莱斯却想起了那队很久很久以前见过的人们,想起那个被蛇咬伤的护卫,他说,感谢你拯救了我的性命,但实际上,我的性命却并不在我手里,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此道谢。
生命原本是如此沉重的事物,为什么无法握住呢……?那些人还活着吗?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梅……格?”西蒙斯迟钝地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了,他呆愣着往前走了两步,被地上新生的百里香枝蔓绊倒在地。
老头踉踉跄跄地到了博尔莱斯面前,跪俯在地上向那具冰冷的木偶伸出手,可是他又犹豫了。
他看着那张很久很久没见到过的木偶脸上勾勒着的安详宁和的微笑……她此刻在百里香的拥抱中安眠着,神情安详又宁和,穿着她最爱的衣装。
西蒙斯莫名地不再敢去碰她了,他就那样看着她,笑容逐渐也出现在了他苍老的脸上,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正在笑。
他终于述说起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
“故事要从很早以前说起,那也许是起源于一只羊毛袜子。”
“我真的很在乎那只袜子,于是我也跌进了水潭里,那里的水很浅,淹没了我的耳朵,我的眼,但我的鼻子在外面。”
“是的,我还能呼吸。”
“透过粼粼的水面,我见到了大火以前的树林,我见到母亲还抱着我摘树上的果子,我越来越思念她。”
“所以我牵住了它的手。”
“于是怪事发生了,林子里的水洼没有被阳光晒干,它平静,它是一滩死水,像是一面铺在地上的镜子,映着天空。”
它给他织羊毛袜子,它会拥抱他,母亲已经淡去的形象似乎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不对。”博尔莱斯否认了他的叙述,“你说她是你在水潭里见到的?那在这之前呢?”
“有哪里不对?!什么之前?我只知道我找到她了,那就是妈妈,我知道的,那就是她。”西蒙斯反驳。
博尔莱斯走近他,拎起这个老头的后领,将他拖到一汪水洼面前,问:“你从里面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西蒙斯往那些会吃人的水洼望去,他只看到了他自己。
博尔莱斯提醒道:“你曾经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去斯罗德求医?”
“我梦见的。”西蒙斯理直气壮地说,话音刚落,他就感到自己的上半身被粗暴地踩进了水中。
溅起的水花打破了平静的水面,那个注视着他们的小木偶也因此被打碎了,它的手里正捧着一只炸毛的兔子。
博尔莱斯看着它的口型,只见它刚才拉长了声音说:“是谁在说谎呢——”
*
【女神的眼泪:
在三分之一片妖精的翅膀上滴五滴午夜冰泉,注意滴落位置不能重叠;两朵月见花去掉叶子碾出汁液,用于浸湿一整朵灵蓝花的绒毛;在妖精的翅膀被午夜冰泉分解前,使用绒毛将妖精的翅膀覆盖后封存。
如果罪孽能够用眼泪换取谅解,那么泪水将成为世上最无暇的物质。
注:强效净化药剂,解除绝大部分附加型魔咒,但敌我不分。
使用后会在大范围内倾洒雨滴,无实态构成,女神的眼泪带来的雨由魔力因子构成,无法收集。
另:女神的眼泪落下之处会催生大量百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