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撇完了浮沫,支使汪文、汪武架好炉子放上大锅,扭头又问徐氏要细布,“最好四尺见方。”
徐氏那箱笼里自然是有细布的,还是那等价值三百多的棉绢细布,瑛娘开口就要扯四尺,徐氏好悬没维持住心绪,直接与她怼上脸去。
那可是三四十文钱呢!
徐氏勉力控制住自己,想着这营生也能挣,万莫不可着急上头,该得好好与她说才行。
“……瑛娘,四尺会不会多了些?”
瑛娘倒也无所谓,总归这回不是她来操劳。
“一尺也成,半尺也能用,不过就是多花些时间,今夜怕是弄不完了。”
“……”
徐氏老实了,回房磨蹭了许久,总算卷了布拿来与瑛娘用。
瑛娘让汪文、汪武分站锅的两头,各扯两端,将布面绷在锅口上,自个儿拿了勺舀浆水往布面上倒,细布留不住水,布面上浆水一多便往下坠成了兜,那水也透过细布孔淅沥沥往锅里流。
“我再舀一些,这布兜底下不能没过水,五哥六哥要觉得重了便喊停。”
“好。”
其实也不需得两弟兄喊重。
瑛娘估摸着量差不多了,两弟兄也使了力将细布往上头提,待手上青筋凸起,瑛娘便先停了添浆的动作。
“五哥六哥自个儿换个手,把布绞一绞,待不出水了就成。”
这一桶浆少说得滤上四回。
瑛娘只示范了一次便说手累了舀不动浆,看了一圈,却只有三房一家子和汪会能支使了。
“大哥,来帮把手么?”
“行。”
汪会倒也是好气力,抱着桶便往布兜里倒浆,他把不住分寸,自然等汪文、汪武喊停了才住手。
等浆全绞好,那大锅里头却是盛满了腥香的汁水。
“三婶抱些柴来点上,这汁儿得烧滚了才行。”
趁着烧汁儿的时间,瑛娘假借回屋,取了石膏块来丢进炉子和柴烧,等汁儿烧好,这石膏也差不多得用了。
“撤了柴,让汁儿镇一下。奶,家里的乳钵拿来我用用。”
乳钵凿好石膏灰,汁儿也镇到了合适的温度,瑛娘打了一海碗水将石膏灰搅匀,借着汁水余温倾倒搅拌,待出了絮,又让陈氏去拿了盖来将锅盖住。
一家子人围着这锅面面相觑,且见瑛娘听了手,才好奇这东西到底成不成。
“闻着倒是香,但这一锅子水怎么吃?”
“难道是要卖饮子?倒是没见过菽磨了浆熬的饮子……”
“那你只瞧两眼便能看出别个卖的饮子是啥做的么?”
徐氏悄悄瞥了一眼正打呵欠的瑛娘,扭头朝汪木匠看去,见他也蹙着眉头,顿时心头也没了底。
那城里头的菽乳可是四四方方的……瑛娘这一锅莫不是弄差了?
瑛娘打完呵欠,见大家不动,便点拨徐氏,道:“三叔三婶早回来了,奶不先算算今儿个面摊子挣了多少吗?”
“……”徐氏心头一动,扭头去看陈氏,见她无甚心虚的样子,心头才算安了,“那你这锅汁水要放多久?还烧吗?”
“不烧了,放个一刻便能成。”
“那成。”
既不用守着烧火,大家伙儿也不必在这儿守着锅看了。
回了堂屋,陈氏便主动上交了钱袋子,这一袋子铜板过手便撞得声响,徐氏也没躲着人数,当众点了点,竟是足足数出了五百一十七枚之多!
得了准数,三房一家子也是惊呆了,他们只知今日有了桌凳,那生意便没断过,直到面团扯完还有人没吃上,挨得好一通挂落,心头没恁爽快,也不敢在城头露才,这才换了桌凳、买了大骨直接回家来。
五百个大钱!
便是地主家长工做足月余也就只值这个价了!
陈氏倒最先反应过来,眼神微闪,与徐氏试探,道:“那……那这营生我和老三可就继续做了啊?娘觉得这麦粉磨多少合适?”
麦粉用完了,要继续做营生,自需得徐氏应允才能再开仓取麦。
眼下徐氏却是听不得“磨”了,手一哆嗦,沉着脸将钱袋子系上,道:“得做,这面摊子日后就交给三房常顾了,一会儿钥匙给了你,你自取舀个几十斤麦去磨了。”
面磨好后,自是再安排了云氏去揉。
“那娘,咱明儿个带多少去啊?”
徐氏却看瑛娘:“……瑛娘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