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湾大道的香樟树生长地正茂盛,横阳斜射,树影摇曳间抖出暮春的爽朗。
五一之前举行了一次考试,考完后所有人都想着放松一下,老师要批改试卷也没布置太多作业。
五四这天,晓色渐白,暖阳微醺,晒的人实在舒服。
四小只再次出门相聚。
五月的晨光漫过鄂西北时,天空像被靛青染料洇透的宣纸,澄澈得能望见天际线处若有若无的淡银。
朝阳刚攀上黄麻岭的轮廓,金箔般的光晕便沿着大道流淌,把柏油路面烤出松脂般透明的质感。
云絮是工笔画家精心勾勒的形状,饱满如新弹的棉絮,悬在穹顶恰似停驻的舰队,投下的阴影掠过香樟羽状复叶时惊起一串翡翠色的涟漪。
两排百年香樟拱卫的县道正在苏醒。光斑从交叠的叶隙间坠落,在沥青上织出跳动的波斯地毯。
东南风掠过树冠,簌簌声里翻涌的墨绿波涛将晨光筛成细碎的金沙,落在骑自行车少年扬起的白衬衫上。
树根处堆积的淡紫色落花被风卷起,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樟脑香,与悬浮在光束里的微尘跳着圆舞曲。
树影在晨光中舒展腰肢,斑驳的轮廓随着日头爬升渐渐凝成清晰的剪纸,叶尖垂坠的露珠里,整个蔚蓝的五月正在轻轻摇晃。
仲春之后,暖阳都叫人闻之欲醉,湖北的天已经算热的了,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下过雨。
相会时,四人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白色短袖,果然夏天男生的穿搭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何清洛不太一样,他搭了一条银色项链,设计简约,没有多余缀饰,显得好看又清爽,左手带着简单的米白色运动手环和他的肤色很搭,再戴上一顶红色鸭舌帽,和在校时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并且一点都看不出gay的感觉。
见面后看到苏承翊短袖短裤配上缤纷水果鞋脸都黑了。
“不是大哥,你跟我们出来见面就这样穿?”
苏承翊不以为意,“怎么了,我没觉得有哪儿不对。”
何清洛:“你哪怕换双鞋子呢?”
苏承翊:“你少管我。”一脸不屑。
何清洛也不跟他废话,转向宋池羽,“好啦,人来齐了,小宋同学,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出来呢?”
宋池羽简单说道:“我看了黄历,1号和3号忌出行,2号啥也没写,4号和5号宜出行,但是5号下午又要返校,所以就今天出来了。”
何清洛气笑了,“呵呵…,好,行行行,你以前怎么不看黄历呢?”
宋池羽:“以前一直没在意,直到艺术节表演完之后摔了一跤磕掉牙才开始注意的。”
何清洛连忙查看,“啊?磕掉牙了?怎么没跟我说呀。”
何清洛掰开宋池羽的嘴看了又看,宋池羽不清不楚地说道:“我没事不疼你别看了,我们还是别耽误时间了吧。”
何清洛:“等等,我宣布一件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我和顾燃浅在一起了。”
宋池羽肉眼可见地有些激动,“啊真的吗?恭喜你了清洛。”
苏承翊:“哎哟,真是太恭喜你了,总算是在一块了,不然我这个娘家人都要操碎心了。”
何清洛笑岔气了,“你算哪门子娘家人?”
苏承翊:“池羽不是你的嫡长闺吗?我是他老攻,自然也就算你的娘家人了。”
何清洛:“呵……你就占我便宜吧。”
宋池羽:“好了别废话了,我叫的车马上到了,准备走。”
何清洛:“去哪儿?”
宋池羽:“夏天当然是要去玩水喽,不带你们去游泳馆,我们去龙王潭。”
“听起来应该挺不错的。”
宋池羽:“苏承翊老家同庆沟里面的一个小景区,这个时候人应该还不算多,我们就坐在竹亭里乘凉,吹着自然风,听着潭水叮咚,再喝点茶,想想就美滋滋啊!”
何清洛转身看向顾燃浅,“你老家是哪的?”
顾燃浅:“沙坝村,离那里有点远。”
“有机会了,我是说……高考后带我回去一趟吧。”
顾燃浅盯着他的眼睛发呆,这一句话听着感触颇深,好似何清洛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他的眼神变得深情,“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人了,只有一些童年的玩伴,不过现在他们大概已经到外省去打工了,有的可能继承了家里的手艺,有的还在上初中,有的估计去二中,再难相见了。”
何清洛捧着他的下巴,感受到他的辛酸,轻轻吻了上去,随即又分开。
“没关系,我挺想去看看的,还有你的师傅。”
顾燃浅愣神了,何清洛说道:“就是教你竹笛的师傅。”
顾燃浅温柔地笑了,环臂抱住何清洛,“他已经过世了,在我中考之前。”
何清洛感受着顾燃浅怀抱里的温暖,疯狂地汲取缺失的爱,“那还挺可惜的,不过你不需要再回忆悲伤的过去了。”
顾燃浅看着他,“为什么?”
何清洛闭目,笑颜如花,“因为我的出现,你将重获新生……”
顾燃浅看着何清洛月光般温柔的笑容,毫无保留地爱上了。
……
到达目的地——
盛夏的龙王潭是一方被时光遗忘的秘境。
晨雾未散时,青碧的潭面浮着袅袅岚烟,对岸的苍苔石壁被氤氲水汽染成黛色,偶有翠鸟掠过水面,翅尖裁开的涟漪里漾着千层山影。
正午的蝉鸣在浓荫里织就细密的网,却衬得山谷愈发幽静,连阳光坠入潭底都成了无声的碎金。
野樱桃树的倒影在浅湾处摇曳,潭上方的杜鹃鸟点着圆石跳跃,忽而惊起游鱼,搅散满潭翡翠般的绿石。
暮色四合时,山风裹挟着忍冬花的清甜漫过石滩,岩隙间渗出的泉水叮咚成韵,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水叩山扉,还是山在低吟亘古的眠歌。
早上十点,他们到达龙王潭,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这里暂时没有人,许久未来还增添了餐饮单位。
苏承翊把包放在了亭子下的桌子上,翻出准备的泳裤,脱下上衣就去厕所换泳裤。
何清洛没眼看,“不是哎,你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脱了上衣?”
苏承翊:“那咋啦,又没女人,你怕什么?”
何清洛:“你这就准备去污染潭水啦?”
苏承翊:“怎么能说是污染呢,我小时候天天来着泡着水,我就是这里的水养大的,怀旧一下怎么了。”
何清洛不说了,看着他去厕所——换泳裤——走到潭水前——脱掉缤纷水果鞋——脱掉体育生让人疑惑的袜子——下水。
奇葩……
宋池羽很自然地帮苏承翊收拾脱下来的衣物,包括内裤,收拾到苏承翊的包里。
何清洛很不解,“不是小宋,你这就开始帮他收拾衣物了?”
宋池羽不在意,“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很有人妻感,才高一就这样了,以后结婚了还得了?”
宋池羽:“人妻感怎么了,没什么不好,再说了,老攻的衣物,我不收拾还有谁能收拾。”
何清洛无语啦,简直了,之前那次骨折顺便把脑子也摔成恋爱脑了,“咦……体育生的衣服我可不敢随便碰。”
宋池羽哈哈笑道:“也没那么离谱啦,他今天又没运动,平常也不会乱丢衣服的。”
顾燃浅没说话,却全程看着何清洛的表情,看来何清洛喜欢香香软软的男生,怪不得自己之前喷了王大鹏给的香水让他这么喜欢呢!
宋池羽把东西收拾好就坐到潭水旁边的大石头上,身子一歪就能掉入潭水,弯下腰就能够到清凉的水。
苏承翊就往他身上掀起一些小水花,两人仿若老夫老妻一般,调起情来熟练自若。
何清洛稳坐亭下,喝着茶水,呆呆地望向不远处戏水的两人。
“呵……两只雄鸳鸯在戏水呢。”
顾燃浅拉上何清洛的手,他们恍然对视,“我们要不要也去?”
何清洛很想也跟顾燃浅一起,但是他从小就没玩过水,“我下不了水。”
顾燃浅直接把他拉起来,“没事的,不用下水。”
说罢他拉着何清洛就往潭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