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在枯藤树上跳来跳去,隐身在黑暗里。这片荒山林仅有些飞鸟路过。
“多年来,我游走四方天地,始终无果……”云孤光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黑的,没有边际。
“云宗主对我有恩,我愿意为云家做事……但是,我总会有离开的那一天。”
“阁老说,我改了你的命。那你,把我的命也改了吧。”
云孤光,以人身问天地万象,天地不语。后来,他只记得一个字,光,便到处探求。他知道光的十三种写法,十七种意思。原来找到自己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难道我就是白走一遭人间?”——云孤光月下游记。
“你总有一天会成神,我知道、我记得、我确认。”说到这个似乎…似乎有莫名的情愫被抵消掉了,云孤光显然轻松了起来。
“神,最善写命。”
这句话,被他说来像是请求,却没有求,只是请,请神,不想送。
“我的命格,由你来谱写。”云孤光道。
写命。
千归兰知道自己是要写命的,但这并不同于云孤光所说的那种命。
他要写的是妖界芸芸众生,万千子民的命,要写妖界的命,要写自己的命。
写云孤光的命,好像不是那么难?因为。因为他只是人族的一个人而已,他甚至只是一个少主。
天下之大,少主更是数不尽的。哪怕是神、哪怕是仙,难道就独一无二?命改来改去,又怎么样,顺天、应地,改命了也还是本源。
但是如果。
如果这个少主是云孤光,千归兰又觉得,或许,真的会独一无二,真的仅仅是一个变化也会令他措手不及。
他会在意云家大少主,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是被怎么样看待的?
会在意云家大少主吃了什么,穿了什么?
今日是否欢颜?今日是否忧愁?明日光彩依旧?明日安康依旧?
这是不同的。
是千归兰所珍视的。
他现在又明白。为什么云孤光一而再再而三的,毫无保留的改变自己,能那么轻易的放弃一切。他从来不认为这些是自己拥有的。他去做什么,只是因为,有人让他去做而做。
身居高位又自认泥土,任人捏塑,蒙尘珠宝,莫过如此。他可能会被磨成尖刀、又可能被雨腐蚀变得丑陋、又可能会不停的滚落碎裂。
千归兰,这样的宝贝,有必要收入怀中。你最喜欢华美的珠宝了,他对自己说。
“神写不了神的命。”
“更何况,我没有神格。”
“但,若你说我是神,那我便是神。若你说我可以写你的命。那我便写你的命,定是一段美好的命。”
“我陪着你。”
……
扑腾扑腾,乌鸦身边,突兀的飞来一只白鹤。
白鹤见乌鸦看的入神,也瞧了过去。
随后问道:“打架?”
乌鸦好似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解释道:“大哥,你看好,那是一个人族和一个鸟族。”
“不要以为林子里就都是鸟,能不能理解一下文化差异啊?真是不解风情……”
“……”
两只开了灵智的小鸟在荒林树下闲言碎语,讨论神的闲话,不过显然,神不知鬼不觉阿。
……
白剑心提着剑,登着山中数阶向上,身着白袍,衣袂随风鼓动,被银饰压下。
风急,吹的她发丝乱拂到脑后。
所有妖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正在开天门。
白剑心两手握住剑柄,举起,立于胸前,剑锋向上,力结于剑。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右手持剑,一挥。
“我若不开天门,那谁来?”
白剑心话落,天门开。
她轻声呢喃的这一句,被万妖的群呼掩盖住,她是知道的,这句话只说给自己听。
她转身,剑手在身后,淡泊清寡的长相,未施半点朱色。天门大开,她不喜不悲,屹立于山间。
一众妖在下面等着。
千归兰也在此,他着眼看到了这一幕。
一袭白衣,净白,配上寒光映射的剑锋。天门开,身后净,身前乱,此身分明,正立于间。
千归兰一下就想到了那句——“剑在心中。”
又想到一句——“不破不立。”
白衣剑心,天下第一剑。
……
一条极长红毯,颜色不可太过鲜红,也不可太过暗红,只取最正统的红色。距离山顶仅仅几步处,铺下,每一阶都要盖上,严丝合缝,平整光洁。
两侧。取妖界各族、王权贵族、富家子弟,带神赐面具,举各色族旗、祥瑞旗帜,站立两旁,以示尊敬。
这一站,便是从天刚朦朦亮时开始,至九天九夜万妖祈福后停止。
这是天神赐予他们的资格。
白剑心开天门后,各族祭司进,接各族巫师,接各族妖王,接各族祈福之物,接贵族亲眷,接各族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