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妖界,也很热闹,但多了一种诡谲的气氛,一种引妖嬉皮的香气。
千归兰走在不规则青石铺成的长街上,一步一步,不急,缓慢享受着街上的众妖构成的小景。
白天一副祥和的景色,长街上没有一只妖不是善良的。都顶着貌似最善良的一副皮相,人皮。
但到了晚上,有些妖,修得了人皮,自然不会变什么,依旧一副人皮。
无奈,大多数妖,不肯屈于人皮之下的。他们天生的妖性,促使着他们以自己最真实的面貌活动。
更有甚者,或者说,大多数都是甚者。
他们憋坏了。
一到了晚上就到处的吹拉弹奏、尽情歌唱,且无论何地。就算一只妖,也能绘声绘色的演出好大一出戏来。
有时根本不为展现乐曲之美,这样的妖界一角,是疯狂的、癫狂的,也是迫不得已的。鬼见了也要让三分呐。
千归兰没有去过鬼界。
他想,鬼界和晚上的妖界相比会差在哪里?或许可能一定……鬼界不会有鬼死,而妖界会有妖死。
但,晚上的妖界,总归是比魔界好,这就是让妖界跟最差的比了,情侣约会都不会去魔界,他们会去浪漫多情的鬼界。
千归兰是去过魔界的……在修行蛊术的时候,那时年纪稍小,总归是父亲不管,母亲不太管的时候。
不慎,误闯。
魔界简直是死气沉沉。千归兰不知,是从前如此,还是大战之后才如此?总归是可怖的。
站在魔界的土地上,是动也不想动的,因为去哪里都一样,一样的死寂。
既然去哪里都是死,为什么不在原地死?
于是千归兰第一次踏进魔界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走哪里,哪里都是死寂。
千归兰的长相不是魔族崇拜的样子,但他很……受魔族喜爱。华冠锦服,明彩非凡。步入这死寂之地,自然引得魔族视线。
路过的魔族看见他一直不动,也是好奇,以为他在修炼,修炼一些看不懂的魔法和别样的术式。
还往他脚下甩石头。
喔不,那不是石头,是魔族货币。
——大神通宝,暗红圆形方孔砂石币,由魔族晶砂石熔炼雕刻而成。这里的神不是指神界,指的是魔神。
一开始,有的魔族只是觉得好玩。千归兰一看就是外族的,很久没见过外族的了,随便扔给他的。
一个两个算什么?
但是后来千归兰竟然动了。
这才引发诸多怪象。
他为什么动呢?
千归兰知道那些被扔过来的是钱,但是那些钱长得很像石头,红色的扁泥石。
他宁愿踩着那些扔过来的钱币,也不愿意踩在周围的死寂之地。
于是他就朝着钱币最多的地方踩着走。
若前面没有钱币了,他就不动。
周围的魔族一看,乐了。也顾不得什么,一个劲的往千归兰前面扔“大神通宝”。
千归兰只能顺着走,因为后来基本上没有魔族会把钱币散落在他的两边。
他只踩,不捡,更引骚乱。
围过来的魔族愈发多了,铺成了一条“大神通宝路”。
那条路现在还在魔界呢,魔族他们固定去修。偶尔扣走几个也不会被责怪,魔神说的。
既然是路,那就有头有尾,有终点有起点。
头,自然是千归兰最开始站着的地方。
尾,不可说,总归是大神通宝路要到达的地方。
好在,安全出来了,还得了一枚戒。千归兰映着月色,伸手摸了摸,是魔神用一枚大神通宝给他磨的……
千归兰走着走着,就走近了凤宫。凤宫的结界会不会把他挡出来?千归兰紧着想。
若是敲门,定是不会开的。他早就听说过,早些年,常有妖不分昼夜的守在凤宫门口,只为见玉玲珑一面。
不过千归兰不用太忧心了,因为凤宫宫门大开,灯火通明。
甫一靠近,有两女子就迎上来,一左一右的拉住他的胳膊往凤宫里拉去。
他认得,是凤芍和凤药。
一直守在母亲身边的两只凤凰,守了不知多久,百年前竟然已经在了吗?
不过百年后,哪怕是凤芍和凤药,也和凤三一起走了……两只凤凰拉着他往前走,他顺着。
周围一些男男女女的凤凰,都是凤宫里做事的,提着精巧花灯抬着火把,左右迎着,几个小帮,聚在一起欢声笑语。
千归兰有些错愕,怎的如此大动干戈?活像是来欢迎他的。
“好姐姐们……这是怎么了?”千归兰问道。
“我们一进你那屋子,竟发现你不在了,这才出来寻你,可叫我们好等。”凤芍道。
“也算等?如果在宫外玩乐就算的话,那岂不是天天都在等了?”凤药道。
“我家公主说了,她和驸马爷出门的这些日子,你就是我们凤宫的主子。”凤芍道。
“哎,你可别推辞阿,我家公主说一不二的。若你与我家公主唱反调,定是唱不成的。”凤药道。
俩凤凰最爱这么讲,也不知跟谁学的,鸟族,总爱学舌。
“好……那你家公主何时回来?”
“我家公主没说,驸马爷也没说。”凤芍思索道。
“不过公主殿下是去虎族了,给那虎王的妻子解蛊。以公主的蛊术嘛……当然是马上就回来了。”凤药道。
那蛊不用解,为何还要去解?千归兰皱了皱眉,不过来不及想,就被二姐妹拉倒凤宫里。周围仆妖都进来关上门,逐渐各干各的去了,有的依旧要去外面玩耍。
“那我在这里等些日子吧,你们只当瞧不见我便好。”千归兰对凤芍凤药说道。
“瞧不见?你当本姑娘的眼睛是瞎的不成?”凤药玩笑道。
“……不是。”千归兰暗恨自己说错了话。
“凤药,公子的意思是,不要把他架到天上去。主子还是愿意当的,是不是?”凤芍暗示道。
“我想也是……你是不是不会当主子,我来教你吧!”凤药兴冲冲。
凤芍凤药的嘴皮子,他早领教过……只是想不到,年岁渐长,有些事儿却不会变。他依旧被牵着走。
姐妹花守着他又是洗漱又是换衣又是熏香,他也不敢推脱,怕更晚,扰了凤芍凤药歇息,急忙配合做完了。
躺在床上。
很熟悉的床。
……心有苦闷,哪里…哪里都很舒适,西荒颠簸,雪山困顿,凤宫……凤宫蒙昧时为他添了命中美意。
就连最“恨”的,都还未出世。本该是开心的。可偏偏心有苦闷。
“兰,怎么了……”
千归兰问自己。
许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他,也学到人的一点心,也感受到了人生之苦。
……
千归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