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笑。哈利有时不笑;他总有些心事重重,我就多准备一杯热茶放在床头柜上,他想自己思索什么时可以端起茶杯。而要是他想留下来跟我谈谈,也可以用洗茶杯的借口。他并不常用这个借口,更多的时候,他跟罗恩和赫敏一起出去——当然,毕竟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他烦恼着凤凰社、魔法部审判和伏地魔,我只是个不幸被食死徒袭击的、现在被凤凰社庇护的……曾经某位成员的远房亲戚。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也会有。有这样一段不得不闲下来的时间,偶尔聊聊有趣的事也就够了。我们单独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常聊心事,而是问我的故事。我以前看到过你骑飞天扫帚,你飞得很好,为什么不加入斯莱特林魁地奇队呢?不喜欢魁地奇吗?没有啊……那你想试试火弩箭吗?它性能真的很棒,西里斯买给我的。哦对,西里斯是我教父,你帮过他,他一直很感谢你……我为此在圣诞节给你送过礼物,一条小项链……
他说这话时似乎非常平静,只是把眼镜拿下来用衣角擦了擦。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我从衣领里把它翻出来。收到它以来我一直戴着它——我也很难辨认出这是何种心情,也许是对某种对失而复得之物的惊讶与珍惜。当然,谢谢你。我说。他戴上眼镜时不习惯似的一连眨了好几次眼,从那以后他就经常跟罗恩、赫敏,总之至少有他们之一,一起来。
“晚安。”
他们走时,我就这么说。哈利起先还会有些局促地回应我;不过最近他已经很自然了,只有在去魔法部受审前天晚上显得有些忧郁。
*
“你死了确实听不到任何消息。”
现在,我坐在床上捧一杯热茶说笑话,引得他们三个都投来神色复杂的注视,罗恩咕哝了一句,我又笑:“开玩笑的,祝我们所有人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哈利下意识重复了一句,抬头看我,“……你好些了吗?”
“我?去上学肯定没问题。”我指指自己,想想上次斯内普来看我时的评语,“谢谢关心。”
罗恩看看我,又看看哈利,突然摇摇头,面露同情。
“一个被摄魂怪袭击,一个被食死徒袭击。你们真是我见过这个暑假最不幸的两个人。”他说,眼神往哈利那边瞟,“对了,哈利,你跟温斯蒂说你一个人击退两个摄魂怪的故事了吗?”他又说,这下看向我,“他真的很棒!你知道吗,一个成型的守护神!——魔法部有些巫师都做不到:法律执行司司长今天都夸他了呢。”
他语气多少有点夸张,戴在衣服领口的级长徽章闪闪发光,还被赫敏惊讶地投去视线,哈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床头柜上他拿来的那些相片产生了兴趣;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蒙顿格斯的喊叫和韦斯莱夫人的尖叫——喊叫的内容大概是双胞胎被某条毯子缠住了——蒙顿格斯英勇挺身而出把他俩拽了出来。
“梅林啊!你们差点被、差点被勒死——”
“噢,妈妈,我不觉得它能一下勒死我们两个。”
“谢了,顿格,我们可不想挤在一个棺材里;我们都打算好了,要在对方棺材上写自己的名字的。”
下面传来好几个人的笑声;韦斯莱夫人发出带哭腔的笑声;罗恩和赫敏对视一眼,都低低地笑了一声。整个房间只有哈利没有笑。窗外麻瓜街道的灯光照进房间,投下窗框的影子,影子又连接起窗帘、桌子、椅子和所有人的影子,墙上漆成灰白色的挂钟又走了一圈,又到了他们该走的时间。两位新鲜的格兰芬多级长先走出去,哈利落后他们半步。临走时我照旧对他们道晚安。
翠色的眼睛如同被唤醒般在刹那间看向我;屋中物品接连投来的影子与昏暗的光线使它看上去并不真切。哈利的嘴唇动了动,手指放在铜把手上,眷念般摩挲了一下。
“晚安。”他说,又急急补充了一句,“……上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