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深深一拜。
这是太子殿下在为她求情,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她心底。
围场中的孟氏、徐氏子弟亦纷纷跪下:“求圣上开恩!”
天子不理会其余众人,只对皇储说:“裴越,抬起头来。你是要将此孟氏女收入府中么?”
太子挺直背脊:“回父皇,非也。”
不知为何,天子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他从御座上下来,一脚直踹太子心窝,将太子踢倒在地。
“不…”她浑身颤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眼泪蜿蜒而下。
天子的明靴在她跟前停了片刻,威严淡漠的话语如雷般在她头顶响起:“孟氏女,以后你便到东宫服侍太子吧,为妾侍、为奴婢、为士卒,太子说了算。”
她望了一眼那道再度跪好的苍青身影,将额头紧贴地面,哭得不能自抑:“谢圣上隆恩!”
一晃,数年过去,她已从太子近卫军秀字营甲队伙一的伙长做到了秀字营校尉。太子殿下,亦比当年更沉着自如。
只见裴越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和道:“莫哭了,我不会对王春卷怎样,更不会伤害你们。你们的爹娘在哪里?村里这几天可有来陌生人么?”
小姑娘听他这么一哄,嘴一扁,豆大的眼泪簌簌而落,手指指向包围圈外那群被铁甲军拦着的人:“我们的亲人在那头。”
而后她凝着裴越,双手手指绞在了一起,小声道:“村里来了陌生人……大人小心…求求你救救我们。”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给那群百姓搜身的士兵大喊:“大人,他们身上都带有兵器!”
蓦地,孩童们齐齐跪下:“大人,我们身上也有断刃,我们是逼不得已,求求你救救我们!”
孟晓面沉如水,俯身解开小姑娘的外衣,果然见其腰间也绑了一片带有锈迹的断刃。
裴越看着小姑娘含泪的眼睛:“需要我怎么做?”
“大人,我是她爹,我来说吧。”在那群被反剪双手押着的百姓中,一名青壮汉子哑着嗓子扬声道,“三日前,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来了我们村子,给我们几家人都喂了毒药,还留下一包锈迹斑斑的断刃。今日我们所做之事,全都是按照他的吩咐办的。他说,只要我们能求得大人答应做一件事,七日后自然能得到解药,还许诺从此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裴越一面凝神听着,一面接过孟晓递呈的断刃仔细观察。
是刀,刃极薄,被乌黑斑驳的锈迹掩盖了寒芒,看样式,似是京畿卫的佩刀。
汉子望着他清贵俊雅的脸庞,不由屏息:“请大人中秋之夜到墨氏旧址,拾一片碎瓦。”
裴越骤然掀起眼帘,眸中波澜涌动。
墨氏,十年前被父皇下令满门抄斩的墨氏。断刃上,沾满的是墨府中人的鲜血。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情形,指挥使带着圣旨,京畿卫破门而入,府中的丫鬟、护卫和仆从想要阻拦……
裴越手指抚过刃身,心底冰寒一片:“我答应。”
“大人,那个蒙面人还说……”汉子吞了吞口水,声如蚊蝇,眼底渐渐渗出泪来,“这次行动,我们必须将大人……伤至见血才可以。”
这句话似一根细绳,将在场众人的精神都吊得紧绷了起来。
孟晓登时破口大骂:“荒谬至极!”
就见太子殿下用断刃划破掌心,鲜血瞬间漫过手掌,点点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