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地下车库之前,喻子念提前打开了阅读灯,她用余光瞥向后座,心里百感交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整个小区都静悄悄的,那轮明月藏进云层里,只露出半个轮廓。
太冲动了。
再怎么说也不能将别人往家里带。
在那种情况下,这样的提议简直就是趁人之危。
她的职业道德呢?
她的助人原则呢?
唉——
这句几乎无声的气息还是被林之夏听见了。
她掀起眼帘,不自在地挪动身体,车子却突然停下,喻子念侧身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
“你干什么?”
逆着光线看过去,那副面容溢出的是强烈的压迫感。
“这里很安全,你大可放心。”
她本就不想让林之夏坐后面,一是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她,二是担心那晚的场景再次上演。
林之夏先是一愣,而后了然,用很微弱的声音说:“我没想跳车。”
两人僵持了一会,喻子念才松了手,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用了多大的力。
“抱歉,没弄疼你吧?”
啊,真是明知故问。
“抱歉。”
她再次道歉。
回到家中,客厅的壁灯还亮着,这套房子的户型是三室两厅,其中一个是书房,喻子念虽然朋友不多,但考虑到过夜问题,她将其中一个房间改为了客房。
后来家中多了一个小朋友,她就将客房改为卧室,考虑到小朋友的社交,她将书房压缩出一个隔间的位置,这样就解决了其他小朋友的留宿问题。
如今陈婷婷长大了,会邀请更多的朋友来家中做客,所以书房的隔间也就没有撤去。
“这是书房,推开这扇门是一个隔间,里面有床,墙上有夜灯,开关就在床头柜上面,窗户原本是关上的,如果你觉得闷,可以打开一点透气。”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虽然是隔间,可和卧室没什么区别。
喻子念摸了摸被子,心想会不会太薄,于是从衣柜里翻出一张毛毯,搭在被子上。
“如果觉得冷,柜子的抽屉里有空调遥控器,或者你习惯用热水袋吗?充电的那种,十几分钟就充好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两人进屋时都静悄悄的,生怕吵醒陈婷婷,其实林之夏没那么怕冷,也就没让她去拿热水袋。
最后她拿来一套睡衣。
“家里没有新的了,这些是我穿过的,但都洗了是干净的,不介意的话就换上吧。”
林之夏身上是毛衣和牛仔裤,肯定睡不舒服。
她接过衣服,轻声道谢。
交代完一切,喻子念准备离开了,关门的那一刻,她不放心地多叮嘱一句:“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很快,隔间就只剩林之夏一人。
紧绷的神经突然得到释放,她再无力气,掩面倒在床上。
22岁那年,她的人生彻底脱轨。
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又一次出现了。
她撒腿就跑,跑回花店时发现浑身抖的厉害。
最快的车票是明天一早的,她原本打算在车站过夜,可老天总爱戏耍她,就像那天她想寻死,却被救下,现在她要离开,却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并非讨厌,只是那人的每次出现,都会带来泡沫般的幻想。
她是否值得信赖?
她又是否会遭到背叛?
现在做选择还来得及。
是明天一早悄无声息地离开?
还是踏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深知选错的后果是什么,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可半夜被噩梦惊醒时,她感到额头有温热的毛巾,睁开眼就看到喻子念趴在床边,身旁是一盆冒着雾气的热水。
她如此不信任她,将她视作其他人,可她却像大海一样容纳她。
女人似水,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小心挪动身子,发现脚边异常温暖,轻轻触碰后才反应过来是热水袋。
床边人察觉到动静,小声地哼了一声,随后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呢。”
两人靠的很近,她的脸颊挨着喻子念的脖子,后背则是一双温热的手掌。
一整晚,她饱受噩梦的折磨。
梦境里,从前的那些经历残忍地重现在眼前,她像陷入沼泽,湿冷的泥巴逐渐没过她的身体,她痛苦挣扎,惊醒时满脸冷汗。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喻子念担忧的面容,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她的脸庞,在夜灯的笼罩下,她的眼皮格外沉重,可她不敢闭上,不想再面对那群恶魔。
“没事的,我在这,别怕。”
耳边的安抚好温柔啊,她顺着声音看过去,不禁流泪。
希望以后的她,不会后悔现在做出的选择。
次日清晨,厨房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燃气灶台上是一只白蓝色的砂锅,在大火熬煮下,皮蛋的鲜味扑鼻而来,整个厨房香味四溢。
陈婷婷时不时瞟向书房,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
今早醒来时,她看到喻子念的房门是开着的,进去后却不见人影,她疑惑的跑去玄关,发现鞋架上多了一双鞋子。
那不是她和喻子念的。
很快她就认出那双鞋子的主人是谁。
常年在喻子念身边,她也有了一双喜欢观察的眼睛。
既然卧室没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手机定下的闹钟响了,她连忙回到厨房,将火调小,然后下入切碎的青菜,静等出锅。
正打算一个人吃早餐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她歪着脑袋看过去,只见林之夏做了个嘘的动作,她立马回了个了解的手势。
看来喻子念还在睡梦中。
“之夏姐姐,先吃早餐吧。”她小声说道。
林之夏早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可她还没洗漱,这样进食未免太不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