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咱家大少爷不会也步了这后尘了吧?”小丫头圆白的小脸皱成秋后的橘子皮了。
善凊无奈,虽说自己也有这般隐忧,但是叫这嘴快的丫头一朝说破,她总有些眼皮直跳,怕一语成谶了。
“你快别胡说,虽说这……一朝成进士,多少白发翁,但大哥身后有大伯父呢,再不济总还有祖父呢。祖父的知交好友无不是名儒,肚里的学问也尽够教大哥了……”
“小姐,我怎么听着你说的这么气虚巴紧的呢?”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嘴巴惹了事,还在那里巴巴地戳她小姐痛脚呢。
善凊伸出葱段儿小手往折竹脑门儿上一戳,“还不是你这张嘴闹的,哎呀,人们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可别叫你这张乌鸦嘴坏了事儿,唉,不行,我这眼皮直跳,走,我们赶紧回去,往母亲请的菩萨跟前拜拜,叫她好歹饶了你这一回破嘴!”
说罢,善凊加快了步子,几息功夫便叫她拐过回廊转角,折竹这头还捂着额头呢,没成想自家主子动作太快,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身影。
“小姐这脚程厉害得能赶上老爷的雪花骢了……”低声喃喃后,折竹赶紧追了上去,“小姐,你等等我……”
善凊回了院子,却见重明正捧着《千字文》读着,她问:“可会熟诵了?”
“阿姐,这上头我还有好些字都不认识。”重明奶声奶气地抱怨,一旁的贴身小厮瓦当忙不迭地为他主子出声支援,“是啊,凊小姐。少爷今日可用功了,打从你和芸小姐出去后,四少爷就没挪过屁股。”
善凊视线掠过书面,一滑而下瞥过重明鞋面,浮色尚浅的轻灰落在新作的玄色鞋面上,十分打眼,她嘴里轻轻一哼,意味不明地扫量他二人。
重明老实,禁不住自家阿姐这般打量,视线微微下垂,避开了善凊的目光,一旁的瓦当余光瞥见,心里暗叫不好,凊小姐细致敏锐,少爷这般岂不是自送马脚?
果然,就听善凊声色平平地道:“你们两个马猴儿,尾巴都不藏好,就敢糊弄我?”
“重明,你鞋面脏了,你可知晓?”她微抬了抬下巴示意。
瓦当闻言便去瞧,而后双手一拍脑门,假哭道:“哎呀我的小爷啊,都是奴害了你啊!这般不仔细,又叫凊小姐抓住了你的把柄,这下你可难消受了!”
重明晦丧着一张脸,在瓦当唱念作打中对前程愈发失去了希望,脑袋瓜子都快耷拉到黑漆雕花束腰的炕几上来了。
善凊叫瓦当嚷得皱眉,她赶紧摆了摆手,“瓦当,你莫嚷了,你信不信你若是再嚎一句,我叫你阿姐立刻拿帕子塞了你嘴巴将你捆送到外头戏班子里去。”
瓦当吓得嘎得一声止住,忙拿眼示意自家小爷救命,可他哪里知道眼下他家小爷自身难保,且顾不上他呢。
于是乎,主仆俩各瑟缩在一隅如打湿了鹌鹑一般埋着头听善凊发落。
善凊也不急,打算挨个来。她先是拿起《千字文》,左右翻看了一遍,然后对着重明摇头,像是怒其不争,然后又合上书自顾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海咸河淡,鳞潜羽翔……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存以甘棠,去而益咏……右通广内,左达承明……治本于农,务兹稼穑……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女娘声音轻脆,朗朗书声,似黄莺绕梁,窗外风动花摇,室内两小童一脸惊讶,倒成了两只呆头木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