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峤好整以暇地看了看这两个比他还着急的人:“考试是什么时候?看你们的样子,我是无可救药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可以这么说。”
檀峤一摊手:“既然你们二位聪明人都这么认为了,我也就不计算了,反正是无可救药了。”
葛春分急道:“所以我们才来提醒你,快去和重淇凯将军说说,告诉他你之前因为特殊原因没能来上课,这才什么都不会。”
檀峤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呢?难道我说了结果会有什么区别么?你觉得赤熛怒是会让我在什么都不会的情况下通过考试,还是会有一位闲得要命的将军来给我补课?”他冲着欲言又止的何兆基挥挥手:“我们这次不过是来试试水,又不会因为这次考试优秀就被留在神京,我们在大青山的学业还没结束呢。”
葛春分急了:“但是如果这次表现不好,之后被选到神京的可能性就大大下降。”
他还想说什么,檀峤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并动用了所有耐心忍住了将这个唠唠叨叨的小胖子掀翻在地。“我理解你很着急,但是请你不要着急。我会想出办法的,就算没有办法,也请你不要试图为我想办法。”说着径直走出了他们的屋子。
檀峤觉得此时有一团火在自己的顶梁上烧,他的太阳穴突突而跳。葛春分这样可有些叫人心烦啊,檀峤想。
他很不喜欢被人操心,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之前,他最讨厌被老门主管来管去,经常一个飞天遁地几天不露面,但是却不敢离开一夕山。现在檀峤也没变多少,不过是习惯了按捺脾气,看起来稍微懂礼数了一点。
这些人,真是比谢醒还叫人头疼。
一想到谢醒,檀峤不知不觉心情好了一点,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子,孩子的身影很快被如今芝兰玉树的谢醒公覆盖了。他在这种身影的交叠中发现了某种乐趣,并让这个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反复闪现。
很快,他忘掉了葛春分给他带来的苦恼,开始专心致志地思考自己的事情。
关于草人,静泉阁还没得到定论。檀峤住在静泉阁期间,连齐有活的面也没见到,根本无法接触到这方面的消息。
没有草人可供研究,想知道其中的奥秘,只能尝试分析——从那些看似混乱无理的经历中分析,而那可供分析的素材,只有来自林莽的零散信息。于是檀峤再一次尝试回忆自己和林莽的全部对话,但是他的记忆毕竟是有限的,檀峤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被自己漏掉的。
这条路被堵死了,檀峤并不气馁,立刻从另一条路径开始攀登。
想要将同门从草人中救出来,首先必须知道草人是如何被造出来的。如果他是林莽,想要利用大青山所具有的东西造出妖怪,他会采用什么?树木?草皮?泥土?但是这些东西太过平凡,静泉阁怎么会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而且,通法针在其中的作用是什么?
忽然间,檀峤想起了山谷中那数不胜数的枯骨,他们渴盼地伸长的手臂,他们枯瘦的面容,黑洞洞的眼窝。
神灵雪!林莽确实控诉过神灵雪,但是檀峤一直以为那只是对神京控诉的指代,但或许,林莽就是在控诉神灵雪本身,并且利用了神京制造的神灵雪来“以牙还牙”。
一切似乎说得通:神灵雪是恶灵燃烧的灰烬,林莽这位枯荣之神利用通法针中的神力,将神灵雪重塑成了邪恶的形象,又在外面披上草的皮囊。也就是说,他们所谓的草人虽然以草为躯体,但内核却是被通法针激活的神灵雪。
之前在大青山的种种也回到了檀峤的脑海中:第一次见到草人,谢醒使用带了灵力的火才将草人烧死,如果那仅仅是寻常草木,何至于动用灵力才能摧毁呢?第二次见到草人,那东西向他下跪,当时他身上然力正在鼓荡,草人一定感受到了。通法针本身尚且不能抵檀峤的然力,被通法针造出来的区区草人又怎能不畏惧檀峤呢?
不只是草人,山谷中的漩涡也是同理,他们都是神灵雪被通法针催化的产物,一旦通法针被取走,这些傀儡也就会逐渐消失殆尽。
如果檀峤的猜测正确,那么静泉阁很可能永远无法得出结论。他们或许能检验出神灵雪的成分,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明白神灵雪是如何活动起来的,因为他们并没得到通法针。
想到这里,檀峤的心跳加快了:看来,想要救被草人吞吃的同门,非他不可。但是他又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做到这一点呢?他甚至连静泉阁的门都进不去。
于是谢醒这个名字再次浮上心头。檀峤捂住脑袋:他不想这么快就再次和谢醒纠缠在一起,但他们二人就是这么不受控制地被缠绕到了一起,像是两根水中的萍茎,在水流的裹挟之下身不由己。
静泉阁。
就在刚才,齐有活面有菜色地给谢醒打开门,没好气地迎接了这位不速之客。
“还没结果。”齐有活通知道。
“无妨,我就是来看看。”谢醒虽然这么说,但是齐有活知道,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虽然不算是灵明透顶,但至少能看懂谢醒的表情,那平静的表情中,眉梢眼角全是忧虑。但谢醒公不喜欢催促,甚至不喜欢将这种焦虑说出来。
在他心目中,谢醒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形象:永远春风和煦,永远笑语轻柔。在他看来,活得很累。
齐有活洗洗手,终于能疲倦地掐掐眉心:“我们尽力了,但是还是没法子将他们从草人中分离出来。大活人和草人深深纠缠在一起,似乎是精神相连,倒是能将他们强行分离开来,但是恐怕……”齐有活没说下去,但是谢醒已经明了。
似乎是山穷水尽了,但谢醒的语气中还是听不出气馁,他似乎比一般人更能接受失败,并能从其他的途径进行尝试。谢醒:“你们一定进行了很多次尝试,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