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刮过皮肉,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放在眼前,大范围梅红色晕染的纸面间,留存着少量血块。
想必是被玻璃碎片划伤,风吹结痂,如今遇水软化,纸巾一擦就掉。
跟在此人后头,裴珩渝从门口走入,站在洗手池旁假意洗手。半晌,他悻悻开口:“伤口还挺大的,你确定不要去医院吗?”
闻到那股劣质香水味,谢琛淮轻笑出声,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待会伤口都止血了。”
丢去垃圾,他侧头目光犀利地端详起这人。
头发微长,少部分地区还挂着发胶的痕迹,清俊的轮廓端正,眉眼冷峻,身上披着过季的套装,版型松垮,年轻的躯体套在老气的衣服下,衬得人也年长许多。
良久,他开口询问道:“看你年纪不大,成年了吗?”
摇头,裴珩渝先一步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即说:“裴雲让我来的。”
谢琛淮:“那她人呢?”
“走了。”他说。
眸色顿了顿,谢琛淮忽地自朝一笑,那些老家伙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就连往身边塞人,都直接跳过当事人意愿。
“你打扮得不错,精装Doll。”
听出他字里行间嘲讽的意味,裴珩渝神态依旧无动于衷,从衣兜里掏出小包纸巾递上,顺带脱下外套,转手披到他身上。
“你半边衣服湿透,不冷吗?”
“……”
会来事,温顺,这是谢琛淮对他的初印象。拉拢身上的外套合聚,他镜框后边的眼角微妙一弯,勾出半分不着边际的假正经。
他说:“进我家,我就是你哥,来,叫声哥听听。”
“哥。”
裴珩渝几乎不带一丝犹豫,脱口而出,脸上的神态也没因话题产生变动,一如既往的板正。
“你……”
没等他发话,兜中的手机便传来震动,紧接着响起铃声。
掏出手机,他蹙眉扫了眼屏幕,脸色顿然一沉:“季涟,什么情况?”
站在警察旁,季涟目光白了眼沙发上斜躺的人,从业这些个年头,老赖遇得多,他自然没与这人一般见识。
奈何今晚吧台的监控中断,调出其余监控,合并死角恰巧卡在吧台。
见对面通话,他说:“谢哥,这人反咬一口,说你先打的他,而且……吧台的监控还掉线,王叔换班期间没来得及上报,现在可能要去局里一趟。”
“好,知道了,等我去解决。”
挂断电话,谢琛淮只道人性复杂,随手扯出包装袋中的纸巾,擦拭过伤口,见没血便揉搓成团,丢入垃圾桶。
“惹上麻烦了,跟我走一趟吧。”
裴珩渝略微垂眸,顺意点头:“嗯……哥。”
“……”
话虽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从一个突然跨越关系的人嘴里说出,多少有些变了味,让人摸不清其中的韵味。
谢琛淮没反驳,却在心里细品,良久才回过味。
为维持场内秩序,季涟将人移到包厢。当谢琛淮推门而入的刹那,原先沉默的氛围倏地被莫名点燃。
瘫睡在沙发上的人几乎弹跳起,凑到警察跟前重复指着即将褪色的红印,情绪激动口语清晰地说:“对,就是他先打的我,警官,你看看我脸上的印子,就是他动的手!”
面对这无赖场景,谢琛淮强撑挤出一抹笑容,他说:“你说我动手打你,那我用的是哪一只手?”
“……左!对就是左,我脸上的印子在左边。”
“先生,我左手有伤,两个星期前刚扭伤,你是怎么觉得我会用受伤的手去打你?”
说着他撩开衣袖,露出膏贴。
“对了,我橱窗里面的那几瓶酒,售价都在几千块一瓶,虽然市场价会有所下调,但我希望你能原价赔偿。”
眼见解释不清,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人砸去,嘴里惯常带着粗:“你……这个贱人!看我TM不打死你!”
谢琛淮下意识朝旁边躲避,烟灰缸却被门板反弹,径直砸向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
“没事吧!”
裴珩渝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已是烟灰缸落地裂成三瓣。
“嘶,”轻吸口气,谢琛淮抬手捂着被砸的位置,轻描淡写地说:“不碍事,论寻衅滋事,就够这人喝一壶的。”
眼见闹出动静,行罪动机也够完善,民警即可便将人带走,季涟顺带跟着去局子处理后事,一趟流程下来,多少能赚个窝囊加班费。
待厢内人员走空,谢琛淮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头仰着,声音压得低沉:“今晚先委屈你住在这里,明早我在安排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