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时,戌姐姐正为其擦拭额上细密汗珠,榻旁木盆内是杨玄知未及处理的催吐物。他脸颊滚烫逐渐褪去,恢复原本健康的小麦色。
虽言毒已解,但杨玄知仍榻上昏迷不醒。
“回来了。”戌姐姐闻脚步声回头,恰与宁采音对视,遂长揖道,“啊,拜……是……”
未等她言罢,宁采音点头带过。
一旁苏怿愕然,平辈之间何须如此繁礼?
“不是说解毒了吗?怎会是这半死不活之态呀。”宁采音眼底现一丝不悦。
苏怿暗暗瞟她一眼。
即使是长辈,也不当如此恶咒后生。
况且同辈之间,更不当口出恶言。
北山为主,如今憎恶南山,连带着对摘星寺也无好脸色。
苏怿心中不快,见言贤无发言之意,自己也不好多言,只行至榻前,伸手探查杨玄知识海。
“或许是紊神散乱其神智,让我试试。”苏怿言罢,瞬间,一股气流自他与杨玄知肌肤相触处传来。
他的识海似断了一根弦,片刻后方才恢复意识。
方才气流涌入识海,他识海中浮现两种色彩:窃蓝色如朦胧山峦,松花色恰若灼灼火焰。独独没有……
唯独没有——
他回过神来,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他没有……他怎会没有……”
“没有什么?”宁采音被他如此吊着胃口,明显有些焦急。
“没有什么?”言贤反倒一脸平静。
苏怿深吸一口气说道:“没有因果魂。”
宁采音听完笑出了声:“师叔莫不是在开玩笑,你如何能探查到他的三魂?”
苏怿辩解道:“我确实看到了!人三魂有色,他少了石绿色!”
宁采音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她语气冷淡了几分:“实属莫非是代为管理内务疲惫过度,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我可从未听闻修道者能从识海中探查人的三魂呢。”
苏怿沉着脸道:“采音师侄师出凌门山吧。”
宁采音反应迅速,她知晓苏怿在讽刺自己多管闲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罢了,南山也不过如此,真是有失先辈颜面!”
她呵斥完,拂袖而去。
“慢走,不送!”苏怿朝远处高声喊道。
反倒是一旁的戌姐姐,用袖子掩着面庞偷笑。
好一副自视清高的做派,苏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得意。
言贤恢复神色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了。”
苏怿颇为自得地摆了摆手:“我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言贤沉凝道:“你去送客吧,莫要真闹僵了关系。”
苏怿眼皮直跳,心下不安,只觉言贤如此一说,事情便严重了许多。
“不会如此小肚鸡肠吧,不要啊!”苏怿忙推脱道。
“自家事,自家了。杨玄知这边,我自会令人照料。”言贤边说边将他往外推。
待苏怿满心不情愿地拖着步子消失在山下视野中,言贤才轻舒一口气,转身问道:“他当真少了一魂?”
天色愈发昏沉,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戌姐姐,这才从阴暗处站出来。
烛火照亮她的面庞,琉璃般的双眸,熠熠生辉,却带着一片迷离。
戌姐姐沉声道:“尚不能确定,但紊神散对他的伤害委实不小。正常三魂,断不会被干扰如此之久。”
言贤再不作声,他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杨玄知,只见其眉头紧锁,识海紊乱。
“此事暂且莫外传,他毕竟非我们的人。”言贤吩咐完,便没入黑暗之中。
苏怿好不容易将宁采音送下山,疲惫不堪,本想去找言贤算账。
半路又想起杨玄知,他的魂魄真的只有两色吗?亦或只是自己的错觉……也不知杨玄知醒了没有。
苏怿趁着月色,向医馆走去。
杨玄知依旧昏迷不醒,戌姐姐去照看其他患者了。
苏怿在杨玄知身边坐下,心中愁云密布。
他看到柜子上放着的酒葫芦。
“这小子究竟何来的能耐饮下‘杏花醉’。”苏怿轻声自语,拧开壶塞闻了闻酒香。
的确是“杏花醉”。
好奇心作祟,他再次贴近杨玄知的手背,又有一股气流直冲进他的识海。
视野变得模糊起来——
啸声在耳旁猎猎作响,歌谣混着鬼哭声挥之不去。
“灵间隐晦不得寻,冥间怖头把我惊。
铁面虬髯豹头转,烈火焚身吞我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