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迪挠了挠头：“我第一眼都觉得我看错了，所以我就把那个屏幕拿起来看，发现他的出生年月居然真的就是三天前……我吓坏了，这他大爷的不是鬼是什么东西啊！结果这个时候我爸又回来了，他看上去比我还慌张，先是把我骂了一顿，随后勒令我绝对不准往外说……我当时确实是没有往外说啊，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我爸居然买了一堆基因药回家，偷偷塞进我的饭菜里。”

埃迪苦笑了一声：“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跟我爸不对付了，我就……就不再相信他了。”

鬼故事说完了。

路易斯听得云里雾里，他本着严谨求证的科学态度，想要再次确认埃迪的说辞中“出生年月”是否可能是他当时高烧眼花看错了。

但他却注意到希顿的脸色极其难看。

“……你，”希顿盯着埃迪，说了一个音节后清了清自己意外沙哑的声音，只有希顿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脏跳得有多快，“你之前说你有办法带我们混进开业典礼，条件是这几天收留你，因为你怕你回家被你爸收拾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带我们混进去。”

埃迪被小偷认真的神色吓了一跳：“对啊，带你们进去其实很简单的，我爸一直都知道我有一群狐朋狗友，其实他也不怎么管我，你们明天直接打扮成我的朋友，换身西格玛区的街头打扮，我直接带你们进去就行了。”

怀音有些担忧地看向希顿，他就坐在希顿的旁边，他清楚地感受到，在埃迪提到那个北极熊属亚人、还有出生三天的时候，希顿的呼吸立刻就急促了起来。

希顿对于这些线索的联想反应速度极快，所以怀音猜测应该和军区之前发生的事有关，不过对于刘一百，希顿一直都没有对自己说得太详尽。

所以怀音只是轻轻拍了拍希顿的后腰，没有插话。

“好，明天我们打扮成你的朋友，然后你带我去见你爸。”

？！

莫斯腰一叉眉一横：“希顿！你又冒什么险？！明天不是去看看情况的吗？”

“哥，你们那边应该也收集了不少拍卖会线索了，具体的收获咱们可以等会再说，但你们肯定也知道了，拍卖会把那些有能力参与支持自我栽培计划的会员引来了西格玛区，加上之前央区负责人也直接对刘前进说，欢迎他了解、订购自我栽培计划，而在这之前，宋久久求救、刘一百进虫洞……

也就是说，此刻在西格玛区，自我栽培计划的买家、卖家、商品，还有需要打通的军政警关节，可能都已经就位、完备了。”

这个时候，埃迪的父亲是唯一一个他们有机会接触到的、有可能知情的内线人员。

路易斯歪了歪头，瞬膜一眨不眨：“你等会，我有点跟不上了……”

宋久久是谁？之前那个消失在引力洞深处的刘一百为什么是所谓商品？

虽然这是军方高层命令保密的计划，但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

希顿看向了此刻已经一脸懵逼的埃迪：“埃迪刚刚提到的哨兵，应该就是西格玛区军方配备的病毒属亚人，配备，我真厌恶用这个词……病毒属亚人是军方专用基因组，包括宋久久、刘一百，都是军方研发的消耗型士兵，他们能够自我复制，迅速成型，并且迭代进步。那不是鬼，也不是他们健忘，而是因为你们遇到的一直都是不同的人，那个人并不知道上一代基因组和你们这些孩子的任何约定。”

“我靠……”

自我复制？还有这么牛掰的技术？！

所以那个哨兵的出生日期会在三天前。

“……而你高烧时，你父亲发火的那个大乱子，应该就是病毒属亚人项目资料库遇袭被偷的事件，你刚刚说是几年前，那么就对得上了，很有可能就是几年前发生的那起基因贩卖案。”

怀音直接蹦了起来：“等会！基因贩卖案……军方不准我们警方插手，其实是因为被偷的是这个病毒项目？”

这个项目是军方的机密项目，而且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道主义项目，军方不想让警方插手。

所以这就是，军警关系恶化，且此案涉及私研所，怀江不再信任军方，而怀音为支持父亲、从此加入调查私研所的队伍，趟进这摊浑水等种种一切的——

始发点。

军方、病毒属亚人项目、自我栽培。

连上了。

而私研所之所以会知道病毒属亚人项目……

希顿一直都耐心而笃信地看着思维风暴、快速推理的怀音，在他露出疑惑神情的第一秒就适时补充道：“埃迪所说的那个投资商是谁我并不清楚，但是另一个人我知道，是佘岩的上司，上峰司令塔探空组的总负责人。”

路易斯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北极熊属亚人，不一定就是皮埃尔上校吧。”

“不是他？那不然要怎么解释，那个投资商能顺着一段歌谣找到这里的哨所，并在几天后就发生了基因贩卖案？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而且如果没有病毒属亚人的已知答案，他怎么能这么精准地锁定西格玛区的歌谣？病毒属亚人本就是极高级别的保密项目，连我都没有知晓的资格！北极熊属亚人，军队高层，我请问还有几位！”

希顿越说越激动，干脆站了起来。

刘一百进入虫洞，那天是新深度的第一次探索任务，而佘岩恰好不在场，小章的求助紧急通讯只能联系皮埃尔少将……

当时希顿只想到，私研所靠军方内部的消息来源，知道他们会在那天进入-2403，所以在那一天开启了引力桥，但现在想来，甚至极有可能是上级把探索任务故意安排在那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真的是军方高层自己把病毒属亚人项目泄露给私研所的，那么他们到底打算从自我栽培计划里得到什么！

怀音安慰地捏了捏希顿的掌心，他自己的脑海中却一直连着线索推着逻辑，在场的人中，只有他掌握着拍卖会的线索，现在和希顿的另一半信息连接上了。

“所以……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了，”怀音回想着昨天今天，那个让他一直隐隐不安的点此刻终于接线引爆了。

这的确是个足够爆炸的、甚至太过大胆的推论，怀音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希顿，在伽马区拍卖会上有一幅画，是……塞斯利安博士画的。”

那幅画的线索怀音一直都没有说，而提到这个名字之后，果然，莫斯的神色变了变。

“那幅画应该能解答不少问题……”

怀音把解离、重塑、重启的三行内容简要地说与众人。

他看向了蜥蜴的尾巴，略带不忍地说：“……‘沃土之上，生长出鲜花，生长出树木，生长出鳞片，生长出可供采摘使用的新果’，那幅名叫自我栽培的画，第二行画出来的树干图案和蜥蜴的尾巴很像，而‘生长出鳞片，生长出鲜果可采摘’这句……”

“希顿，蜥蜴的项目叫re-shape，军队使用的最高机密物质叫new-shape，已知军队和私研所确实有关系，且之前央区礼赞的地下你也闻到了new-shape的味道，那么所谓的可采摘，有没有可能是指蜥蜴尾巴上从血肉生长出来的金属鳞片，剥下后……就是所谓的new-shape材料。而在实验室里，蜥蜴的那个项目后有一行字，叫服务项目，非商用。”

莫斯一愣，的确，在彩虹谷的安检处，蜥蜴的尾巴确实无法通过金属探测器，而且成分无法检测，已知金属无法和他的金属尾巴比对出结果。

这段话怀音说得很艰难，他对自己推理结论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可这个血腥的答案又偏偏是目前最为合理的猜测。

怀音紧紧地握住了希顿微微颤抖的手：“所以，会不会，服务项目服务的……就是军区。”

军区主动把病毒属亚人的项目信息外泄给私研所，私研所“偷窃”项目信息与数据，后来干脆“诱骗”央区的病毒属亚人本体进入虫洞。

如果把在蜥蜴身上成功的技术，移植进入病毒属亚人的身体里，那么就不再需要进行重复性的技术植入，病毒属亚人的自我复制与进化能力，就能让他们在每一代生命诞生时，生来就拥有能够从血肉里生长出new- shape金属的基因能力。

像沃土生长出鲜花、树木、果实一样，病毒属亚人相比于蜥蜴，就是更为优质的土壤，他们身上生长出金属，军队的项目得到了私研所的改进，获得了new-shape耗材。

从此，“人们安居乐业、高歌礼赞，脚下的土地上升着，变成了天堂，变成了乐土。”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自我栽培”。

怀音鼻子一酸，看着希顿煞白的脸色，知道他也反应了过来，二人相顾无言，心里俱是一阵刀绞般的难受与火烧般的愤怒。

这个氛围之下，并不知道自己的鬼故事居然引发了这种剧情走向的埃迪，迷茫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