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坐在内镜科外头摆着的长凳上,等着胃镜的病理结果,上礼拜来做检查的时候,大夫就说情况大概不是很好,有已经恶变的风险,让冬阳有个心理准备。
冬阳胃不好很多年了,也隐隐有预感,跟大夫说是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但时隔一礼拜又坐在医院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手里拿着的手机“叮咚”几声,冬阳听着感觉是微信,最近爸爸的房地产公司比较忙,今天请假出来,也许是有人找,他懒得看,都到生死关头了,还得伺候买房的这帮活爹,烦不烦啊。
冬阳没搭理,手机也就没再响,沉寂了一会,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冬阳差点骂了人。
这低头一看,联系人显示“陈骐”,冬阳一下子又消气了。
这些日子真是光想陈骐了。
冬阳接了电话,把紧张都顺着喉咙咽下去,声音听起来很乖巧:“陈师兄,怎么了呀?”
陈骐的嗓音很有磁性,他好像走了很多路,有点累,说话时有点喘气声:“阳阳,在忙吗?”
冬阳笑笑:“没有。”
“最近身体怎么样,还经常胃疼吗?”
陈骐脚下踩着雪,咯吱咯吱的,但四周很静,除了踩雪声听不出什么别的,所以才能发觉冬阳的声音是有点抖的,就问:“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陈骐是个正经的出家道士,在观里受过戒的,十几年前受师父嘱托,常在这个叫冬阳的豪门小少爷身边待着,陪他玩一会,或者教他点保命的本事,免得邪祟老是找他,削他的寿。
所以冬阳是陈骐看着长大的,两个人相差十二岁,关系特别好,没有一点代沟,无话不谈。
陈骐平时最爱云游,自从冬阳来了就再也没走过,哄着抱着的,看着他慢慢长大,直到他顺利成年,才又上了路。
给冬阳打电话这会,陈骐都到了大北方,很冷,雪是刚停不久。
“师兄,”冬阳硬撑着惯了,被陈骐一问,情绪突然有点崩溃,“我.......”
陈骐感觉冬阳要哭了,倏地顿住脚步,心里着急得不行,嗓音却依旧像哄他睡的时候一样温柔:“阳阳,你跟师兄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师兄,”冬阳从小就不对陈骐说谎,这个时候想说一次,但眼看着已经瞒不下去了,只好告诉他,“我在医院。”
冬阳很讨厌去医院的,陈骐知道,他们的师父也知道,冬阳怎么可能主动去。
“怎么在医院呢,”陈骐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不自觉地转了身,已经动了回去找冬阳的心思,“胃特别不舒服吗?”
“前几天吐了点血,我做个检查,”冬阳故作镇定,温声跟陈骐说,“大夫告诉我,结果大概率会不好。”
“阳阳别怕,师兄马上就回来。”
冬阳尚能压得住事,陈骐先慌了:“你还是住原来的地方?”
“嗯,”听说陈骐要来,冬阳是很开心的,“我给过你钥匙呀,带着了吗?”
“带着了。”
陈骐手冻红了,修长匀称的指头又疼又僵,从口袋里摸索半天,拿出来一个钥匙串,上头有冬阳给的别墅钥匙,还有一张他小时候的照片,封在小塑料挂件盒里,自己正抱着他,拍照的时候他凑上来亲了自己的脸颊一口,陈骐一看这个照片就笑,心里柔软得不成样子,忍不住跟冬阳提一嘴:“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你真的很可爱。”
“什么照片呀,我都忘了,等你到了咱俩一起看。”
冬阳看内镜科出来一个拿片子的病患,应该下一个就要到自己了,跟陈骐告别:“师兄,该我拿病理了,先挂电话了呀。”
电话刚挂,医生就喊冬阳了,他进去接了报告,大夫一脸凝重,抬手扶了扶眼镜:“你的家属呢?”
“不用找家属。”
冬阳扫了一眼报告,上头的生僻词很多,心里一下子就有数了,冲着大夫勾了勾唇角:“有什么话,跟我就说行。”
大夫见眼前的冬阳模样可爱,肤白娃娃脸,眼睛很大,教养特别好,穿的衣服配色简单,料子可非常考究,感觉他家底相当殷实,这种家庭,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没人陪着来医院?
“那好吧,”大夫向来需要尊重患者的意愿,清了清嗓子,“确定是胃癌,还不算太晚期,暂时没有扩散,但动手术的话,只有三成把握,预后也不太好。你还很年轻,回去和家里人商量怎么治疗一下吧。”
冬阳没有太多表情:“谢谢你,我知道了。”
二十多岁就确诊绝症了?好好好。
冬阳开车回去,等红灯的时候就降下车窗,看看四周的景致,他祖籍就在目前居住的瑞清经济特区,回来三年了,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的家乡,白天的时候也很繁华,真好,以后就看不到了。
开车进了别墅小区,物业经理还是笑盈盈地跟冬阳打招呼,和往常一样。
回了家,冬阳习惯性打开灯,家里的装修是新中式红木家具,椅子挺硬,他前几天寻思给家里添个真皮沙发,现在一看也没必要了。
人都要死了,买沙发干嘛。
冬阳坐在红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看消息,原来在医院那几条微信都是陈骐发的。
陈骐:「图片」
陈骐:「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