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地伸出手,溪水清澈见底,倒映出自己的脸,依旧是熟悉的模样,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她不可置信地舀起一捧清水,任由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微凉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悸。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
她真的活着?
惊喜如潮水般席卷,将所有恐惧、绝望都冲刷干净。
可很快,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活下来了,可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被那无名的邪花吞了下去,醒来便到了这个地方。
沈笑站起身,四周一片静谧,水声潺潺,远处的山隐在晨雾里,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她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树梢,几只白鹭被惊起,扑棱棱地飞远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依旧是温热的,摸摸脸,能感到真实的触感,再捧一把泉水泼到脸上,凉凉的,是真的。
她活着,或者说,她又一次活了过来。
沈笑不再去想太多,索性脱了鞋,光着脚在草地上跑起来。
青草柔软,沾着露水,脚心有些微凉,跑久了又暖暖的。
她跑累了,就躺在山坡上,看天上的云一团团、一片片,慢悠悠地飘。
她在这里待了多久呢?她也不记得了。
反正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没什么不好。饿了去溪里摸鱼,捉些虾米,在岸边生火烤着吃;渴了就捧一捧泉水;有时候兴起,还去采些野果子,一颗颗丢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没有灵气,却是美味的。
她在这地方,简直像个没牵挂的野鬼。以前的事,似乎越来越远了。
可是这天,她正坐在一棵柳树下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沈道友,我们该走了。”
沈笑愣了一下,抬头。
一个青衫男子站在不远处,晨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泛着冷冷的光。
他静静看着她,眼神有些疲惫。
沈笑咬了一口手里的野果,嚼了嚼,咽下去,舔了舔指尖的果汁,才慢悠悠地开口:“去哪儿?”
是裴钰,他怎么会在这?
沈笑怔了一下,半晌才想起这个人。她几乎都要把他忘了,也几乎忘了自己还身处秘境之中。
难道这天地间不止她一个人,她只是被分散了而已。
裴钰走近她,步履从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身上的青衫在山风里微微拂动。他神色平静,看着她道:“我带你出去。”
沈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能是太久没接触人了,她对他的靠近竟有些不适应。
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漫不经心地捻起一颗野果,随手抛了抛,慢吞吞地问:“其他人呢?”
她问的自然是陆和悠、杨采薇等人。
裴钰微微一顿,眉头轻蹙,似是在回想什么,片刻后才答:“我不清楚。但他们应该也在这里。”
沈笑抬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探究:“裴道友,你是怎么从温谷主的阵法里出来的?”
她可没忘,裴钰之前受了重伤,就算温客薇不取他性命,也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裴钰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我昏迷之后的事便不记得了,一醒来,便到了这里。”
他说得轻巧,沈笑却不信。她随手摘了颗野果,咬了一口,果汁微酸,她皱了皱眉,又问:“你还记得昏迷前,自己的符令被端木仪偷了吗?”
她的语气不咸不淡,话里却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试探。
没有符令,你又凭什么带我出去?
裴钰闻言,终于抬眸看向她,眼神深邃如夜:“我的符令固然没了,可杨采薇那里还有一枚。”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坚定,“只要找到她们,我们就能离开。”
“找到她们?离开?”沈笑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温客薇既然说过放她们走,那就说明她们的确还活着。”
裴钰颔首:“正是如此。”
沈笑低头,把手里的野果核随手一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仰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裴道友,如果我说,我不想出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