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抄着兜站在她面前,轻拍了一下狗头,责怪道:“兴奋什么劲儿。”
赵其唇微张,眼神一时不知道该聚焦在哪一处,意外来得太突然,她的期待居然难得没有落空,一时受宠若惊。
“衣服……”
“啊没事,”赵其直摇头,低头摸摸萨摩耶的头,不敢和易安对视,“搓搓就掉了,没事。”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出门折腾这么远不就是为了这一幕吗,怎么真实现了反倒不自在起来了。
目光中易安的手伸过来,白皙的,修长的,骨感的,手背上血管明晰。
赵其一瞬间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手离得这样近,落在豆豆的小脑袋上。
“真可爱,比阿布乖。”
赵其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小狗都一样可爱。”
易安笑了笑,他身量高,此时俯视着赵其,明显地看见她面庞浮现的一层红晕。
在平时就偏苍白的脸上就更明显了。
而她搓捻的手,轻微颤动的睫毛和一直不敢的对视告诉他,这跟那些少女的情窦初开春心萌动不一样,这是紧张。
他率先打破了这份怪异的尴尬,掏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见她“啊”了一声,又补充道,“我还没有咱们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呢。”
“哦好,”赵其瞟了一眼易安的手机后的苹果标识,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是何温英用了好几年淘汰下来的,每点一步都要缓个几秒,她急的一直戳屏幕。
“别急,”易安指尖温热,轻点赵其的手背,“我扫你。”
加上好友后,两人都愣了一下。
两人都脱离起五花八门个性网名的潮流,用自己的名字当微信名。
其实不然,赵其暗戳戳地想,用自己名字当网名的才是真正有个性的。
“行,衣服要是洗不干净了告诉我,我提着狗头去谢罪。”易安薅了一下阿布的狗头,眼白露出来一下,尽显憨态。
赵其被逗笑,摆摆手说没事,而易安趁机把手里印着店logo的袋子挂到她手腕上。
“就用它这几天的零食赔罪吧。”
阿布似乎不满地哼唧几声,赵其目光错愕,连忙摇头,伸出去的手立马被易安推了回去,顺便拍了一下阿布的狗头。
“我……”
“对了,郝老师家小区也在这附近吧?”
冷不丁被这么问一句,赵其有点转不过来,意识到些什么,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不会也要上她的辅导课吧……”
“可能吧,”易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学习态度有问题,被喝茶了。”
赵其心中疑惑,觉得听劝上数学辅导课的事不仅对易安的水平很没必要,而且不符合他不屑于陈规烂俗的个性。
她不知道,易安确实从不把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放在心上,也任自己的性子选择遵守与否。但是他一般不会生硬地忤逆长者,不想像学校里某些人一样凭着某种资本肆意将烂摊子扔给家里。
就像这个辅导课,他应付几节就可以了。
郝月凤的胃口简直不要太大,手都伸到易安这种水平的身上了。
不过也不奇怪,班里的尖子生,优秀如陈言靓,也没有缺席她的辅导课。他们这类人,反正不缺钱,不缺这个时间,全当复个习也赚老师这边的好感,增加一下师生之间的粘性。
可赵其不一样,她是不知道被喝茶多少次才鼓起勇气跟何温英说,家里本就过得捉襟见肘,辅导费都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用何温英的话说:“上吧,孩子念书能不给供?当爹妈的哪怕去卖血卖肾也得供啊,别到时候考不上大学了再赖我们没给拿钱!”
何温英将这份担子的精神层面扔到赵其身上,戳哑了她的嗓子,让她无论面对母亲多么难听的字眼都无法张口说出反驳的话。
谁让她生下来就是欠他们的,整条命都是他们的。
于是她每次要钱都是恐惧,纠结,祈求,眼泪这些元素混杂的画面,有时夜夜闯入她的梦里与她共舞。
*
赵其与易安分别后回到家,何温英正在收拾拖地,她尽量轻手轻脚不引起她的注意,可何温英向来对于赵其回家时手上提了什么东西十分敏感。当包装袋摩擦发出哗啦声时,审视的目光投注过来,气压顿时骤降。
“买什么了?”何温英扯过袋子,赵其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开始后悔没有把东西放门口找机会再拿进来。
豆豆此时正不知死活地兴奋围着何温英的腿转圈。
何温英不紧不慢地,一件一件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
啪,啪,啪。
每一下都打在赵其心上,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何温英将袋子里的东西扒拉完,仔细看了看包装袋,她当然能看出来这些包装精致的东西价格不低,况且价格也不一定是她发飙的必要条件。
是给狗买的就够了。
何温英发出一声凄凉的,心疼自己的,心酸的嗤笑。
随后各自安静不动,陷入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有豆豆还在不断扒着何温英的腿对零食十分感兴趣。
赵其刚要前去将豆豆拉到一边,不料何温英脚上动作先起,小狗的痛叫声与赵其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
“妈!”
豆豆被踢到一边,赵其蹲在地上抱着小狗,祈求地望向母亲。
“你妈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还不如一条狗!拿我的血汗钱去给狗买那么多东西!当妈怎么当成我这么可悲!”
“妈……我没有……这不是我买的……”
“你就养!你学习没见你这么上心对一条狗比对自己爹妈都好!你等着我总有一天给它扔了!”
“妈!求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