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放周假，韦秀娜还在讲台上对着文言文解析得如痴如醉，完全忽视底下躁动不已的人群，屋里细细碎碎的收拾书包的声音淹没在她的尾音中。

还有最后一分钟。

秒针僵硬机械转动，学生们的眼球同步移动，腿不停地抖着，嘴巴里还不停地跟着倒计时。

此时稳坐如山，完全隔绝外部干扰的赵其显得格格不入。

但她也一下也没错过韦秀娜数次投过来的眼神交流。

赵其不得不承认一点点鼓励和希望带给自己的鼓舞不可估量，她第一次感觉学习从她该做的事变成她想做的事，她享受在底下猜对答案的欣喜，享受卷子发到桌子上的微微气流扑倒脸前，享受陈言靓的眼神从冷漠到认同，享受卷子上一个个红勾……

原来一点点的成就带来的正向反馈能这么滋养一个人，原来她这么渴望。

如果成为像易安一样的人，样样都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大家都崇拜都想接近她，没有嘲讽，没有忽视，再也不用低着头走路，那又会是什么滋味？

“三，二……”

“一！”

“文章的标题……唉，行了假期愉快！”

赵其跟着人群一起兴奋起来，快速收拾着书包，回头时抬头看一眼早已经坐好等着自己的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易安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望着面前忙碌的女孩，目光聚焦在她额前晃动的细碎刘海，她淡淡的眉眼，颤动的睫毛，视线模糊，逐渐和脑子里跳出来的一张脸重合。

最近她眼中有了些许亮光，势头愈发猛烈，不似初遇时那双灰蒙蒙的眼，像一潭死水，没有生机。

他在做一件正确的事吗？还是只是他自我感动的形式罢了？

这铃声很长很欢快，似乎与被关在学校一周的孩子们一同欢呼雀跃。班里学生早已走空，赵其和易安难得光明正大并排在日光下，连风拂过脸颊都难得不再刺骨。

“我……”赵其张了口却卡了壳，想和易安说些什么，可语文杯的事他已经知道，学习上的进程他也掌握在心里。

平时总是聒噪不平静的大脑，此刻却空空的，只留内心微微痒，只想慢点走，靠得再近一些。

雀跃刚起就被恐惧生生掐灭，远远的，她望见校门口一张美丽的面庞。

那双眼弯弯，唇也弯弯，可眼角和唇角处都尖锐得骇人，多看几眼就要割破赵其的双目。她剧烈地喘息一口，已经忍不住放缓了脚步，紧张地看向易安。

“没事，走我们的。”

易安准确接收到旁边人的慌乱信号，仍面不改色。

高馨眯着眼，挂着诡异的笑容盯着渐渐靠近的两个人，身后的宝马车响起好几声催促的喇叭声，她马上捏起撒娇的嗓音：“知道啦知道啦，等一下嘛，人都来啦。”

说罢，她向前迈出几步到易安身前，挡住他的路，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胳膊。

易安没有防备，被搂着胳膊向前拽了好几步，直到彻底暴露在挡风玻璃前，他才让胳膊逃离出来，嫌恶地盯了高馨一眼。

赵其愣在原地，眼看着易安被拉走，而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多说一句话都显得怪异，只剩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逼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往外走。

“妈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易安，帅吧？他学习可好了，我们两家的小区就挨着，我看他家长也没来，正好送他回家嘛！”

高馨兴奋地朝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波浪短发女人说道，女人甚至没摘眼镜，只小幅度地转了下脖子，点了个头算作示意。

易安拍拍被高馨碰过的衣服：“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自己回家。”

女人上扬的唇角搭耸下来，因不悦带来的压迫感比高馨更甚。后座的董怡从车窗探出头来，幸灾乐祸：“别白费劲了，我就说你请不动这尊佛，快走吧，耽误阿姨给我做红烧排骨吃，我要揍你的！”

高馨气不过，抬手又要拉易安却被先预判收了胳膊，她忍不住说了粗口，远远地指着赵其：“怎么，你要和她一起走？”

易安停住脚步，回头瞥了高馨一眼，饱含无语，嘲讽和厌恶的一眼，又向马路对面走去。

高馨脾气上来，向前几步喊住赵其：“你过来！我送你回家！”

这声音像刑罚令箭插过来，赵其的心咻地被揪紧，下意识本能的转过头踌躇着不敢拒绝，内心却挣扎着想离她远远的。

“你聋的吗？”高馨等了几秒，彻底没了耐心，“我让你过来！”

“馨馨！”

女人及时打断高馨略失控的叫喊，命令她赶紧上车，结束这没有用的拉扯。

摔车门的声音闷响，车胎在马路上磨擦刺耳，路过赵其身边时猛然加速，溅起飞沙尘土，尽数朝眼睛和呼吸道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