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她已经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类恐惧和焦虑上,她想快点做作业,快点和易安说话。
赵其开了门,争吵停止一瞬,两双眼齐齐看过来,模样果然如她所料。
何温英看见女儿就像得到了援兵相助,就像突然发现新的武器库一般,立马组织新的措词来,指着正换鞋的赵其,对着赵前明再发起攻击:“这闺女是不是你生的?啊?她姓赵还是姓何,啊?你不挣钱,你不用养她呗?”
又来了。
赵其闭耳不听,只关心扑过来的豆豆,蹲下身来摸摸它的脑袋。
赵前明歪着头,眼睛都瞪大一倍:“你又讲闺女干什么,扯哪去了?我闺女我能不养吗?”
何温英就等着他这一句,掐起腰来,冷笑一声:“哦你还知道你是他爹啊?你都知道你他妈打麻将不上班,怎么的,要离啊?都准备好扔闺女给我,你不管了呗?”
赵前明只瞠目结舌看着何温英,再求助似的看一眼根本没理他俩的赵其,一边觉得气又找不出话来顶,只会指着对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就多了打会儿麻将,下班早了我去玩会儿怎么了?什么我就不去挣钱了,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别人说啥你都信?”
“哦你把这家里当旅店了?那我就是你保姆呗?我他妈也想下班了去玩,我们全家人喝西北风去啊?你回来吃狗拉的屎吗?”
听到这儿,赵其皱眉:何温英又拿狗来骂人,又骂得这么难听。
不过,从上学期一次放周假开始,她就偶然发现赵前明在该工作的时间出现在麻将桌上,之后的假期也碰见过几次,她也没料到这最后还会成为吵架的源头来。
算了,她操这个无用的心起不到任何作用。
赵其轻轻把豆豆夹在怀里,背着书包,轻手轻脚从他们身旁走过。
“真有意思,她们怎么不说别人就说你,你得玩的多频啊?”何温英看一眼对狗温柔至极的女儿,怒火直接蔓延得更远,连同她也一起燎了起来。
“闷次闷次的窝囊样子,你们爷俩怎么能这么像?”
赵其充耳不闻,马上都要走到房门前,身子一歪,直接被拽着书包带强行抓回了战场内。
“你妈跟你说话呢,你也不把这个家当回事是不是?你们都把我当敌人是不是?啊?你说话啊?我□□祖宗!”
赵其听着重复了无数次的话术已经接近麻木,可何温英维持家庭的积怨从来没有停止。巴掌毫无章法地落下来,她只把豆豆紧紧护在怀里。
好在棉袄厚一些,不会很疼。
可是妈妈,我知道你辛苦,理解你几乎一个人去支撑家庭的心酸和不易,那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在努力让你的付出能值得,我在向前走,您难道看不到吗?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你打孩子干什么!我家祖宗怎么你了,你疯了吗!”
赵前明过来拉架,嘴上动作比手上要勤一些。也是奇怪,他一个男人拉单方面输出的女人,赵其挨的巴掌似乎一点也没少。
“你家祖宗怎么了?你家就有个不务正业的根儿!”何温英说着,抬手去赵其怀里抢狗:“把狗当的比她亲妈都亲,心思放在这上那学习能好?”
提到豆豆,赵其终于起了逆鳞,左右用力挣扎着要甩开何温英的手,踉跄退后几步,忙查看豆豆有没有受伤。
何温英见次状心酸更甚,动作也停下来,双眼通红,泪也滑下来,胸腔内捏出一声笑来,似在嘲笑着自己的失态多么不值。
她缓缓抬起手,指着赵其的脸,看一眼赵前明,声音低下来:“你看看你闺女,是不是变好看了?知道浪了,我怎么都忘了,你女儿有自己的心思,知道好模样能勾引人。”
何温英转头看向女儿:“那有钱的小孩,你处得怎么样?捞到什么没有?”
人面对外人的指责谩骂甚至是侮辱,会愤怒,会反击,会冷静地去维护自己的人格。可,在面对亲近的人,面对在乎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母亲最彻彻底底的贬低物化自己,悲哀的深渊已将她吞噬,连基本的恼怒都做不到了。
“妈……”
赵其张口,因为喉咙的疼痛而变了音,她只能不断吞咽来克制已经难以控制的泪意。
并且也怀着能和母亲好好沟通的希望。
“我和他呢,只是很好的朋友……”
“我没有想去傍谁,他家是很有钱,我也羡慕,但和我没有关系。”
“而且,”赵其抬眸,眼中已蓄满泪水,透出的是何温英被愤怨淹没的嫌恶,“我最近……我最近很努力地学习了,妈妈,你看不到的话,我的成绩,我进步了很多而且已经稳定了,我的数学,已经能考到……”
“就这点分有什么用?”
锋利的闪电划过诡寂的夜空,闷雷随着这一刻少女内心的围墙的倒塌滚滚而来,分不清是老天的哀叹还是一个人的崩溃。
赵其失了声,嗓子太疼了,吞咽已成自觉。
“讲那么多,有什么用?就你那些分,能像旁边张越那样考上北京的名牌大学,再找个北京的对象?”
“还是能考清华北大,能当市长啊?”
“还是能变得像你的小朋友那样有钱?”
“有什么用?”
“不还得跟我们讨生活好几年?找个不几个工资的工作,不还得活成我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