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温言细语呢,那些柔情蜜意呢,那一张张一次次的快意享受的笑脸呢?都是工具吗,都是积攒恨意的契机吗?
他不信,一个人能装一天,一周,一个月,怎么能装一年呢?
“我有时候失控凶了你……伤了你……是我不对,雨萱,你想发牢骚就尽管说吧,我都听着,都改,你不要糟践自己……”
“阿岩,别自欺欺人了行吗?”
阴云迅速蚕食光亮,世界被裹进灰白的水汽中,低舞的风吹起碎沙敲打在阿岩颤抖的小腿上。
“屁股疼坏了吧?被男人第一次□□的滋味怎么样?我还有照片呢,你想不想看看自己吃饱了的模样?”
阿岩的瞳孔几乎快收缩成一个黑点,整张脸的血色迅速褪去,血丝密密麻麻爬上他的眼白。
“你不是喜欢嫖吗?这个结局难道没有心理准备吗?真的,阿岩,与其我一直去医院检查各种性病,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先让你中招,我就安全了!我就能彻底远离你这个嫖虫!!”
吴雨萱失了从容,美丽的五官在窄小的脸上扭曲挪动,她的指甲很红,指着地上的阿岩时好像已经戳进他的胸膛沾染了鲜血。
但她笑得很开心,身心很畅快,憋闷在胸膛许久的东西终于在这瞬间全部倾倒。
“吴——雨——萱——”
她的名字被从牙缝里发狠地挤出来,受了极大刺激的人获得了某种力量,从地上猛地窜上来,伸来的手鹰爪般钳住吴雨萱脖颈。
吴雨萱眼球瞬间凸起,上半张脸发热,氧气被隔绝,她死命抠挖着阿岩的手臂,眼里却没有一点祈求的意味。
“贱婊子!当初就应该给你一块玩死,留你这条命太久了你是活腻歪了!你不止跟着我呢吧!你这身子恐怕也不干净吧?嗯?我的病还他妈不一定是那男的传的呢!我掏心掏肺对你,你吃了我的好处现在想弄死我?!”
手在空中扬起,吴雨萱已经紧闭上眼,可只剩狂风呜咽,面前的男人没了声音,脖子上的力道逐渐松下来,她下意识弯腰狂咳起来。
“我真的开始想跟你想以后了……”
男人的力气全部被抽去,一句话中渗进忍不住的哭腔。
“我已经在试着变好了,雨萱……我真的……我真的爱你……为什么不能多给我时间,多给我机会呢……为什么断了我的路……”
“我快没命了……还拿什么来补偿你……”
一声声哭求肝肠寸断,吴雨萱光是听着已经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不自觉就湿润了,几滴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摔在阿岩无力的手背上。
他抱着她的腰,抖个不停。
他好像爱得深沉,可她只记得在他手上受过的伤有多痛。
现在要死了,居然口口声声跟她说爱?
“给你机会?给你一次次磕得翻白眼,随地发情乱性的机会?给你喝得烂醉狠命整我的机会?”
“我错了……雨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阿岩猛地掐住吴雨萱的腰,浑身绷直了紧盯着她的眼睛,弓着身子,模样卑微至极。
“滚!!”
“我真的错了,雨萱,我都不是故意的,我爱你,真的,再给我机会,我会对你好,我……我…我绝对不碰你,我也不磕了,真的,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吴雨萱感觉腰上的手像钳子控制着她,她越挣扎反而越痛,逼出生理性的泪水,一股浓烈的悲哀包裹住她,滑下的泪忽然就开始发烫起来。
她一直都很渴望这种被牵制着,与一个人紧密相连的感觉。在这她无可依靠的世上,在拥有无人庇佑的美貌时,能有一个人紧抓着她说需要她,能给她安全,给她温饱,她怎么会拒绝呢。
在看到前路的裂口之前,她真的以为这就是爱,被需要不是爱吗?完全地占有她不是爱吗?给她很多很多钱不是爱吗?
她可以催眠到忽略那些不被当人的时刻,忽略每天都游走在被彻底拽入纵乐深渊的边缘中。
“阿岩,放开我,咱俩完了。”
吴雨萱无力地垂着手,眼中没有光亮,风把发丝黏在脸上,阿岩替她拨弄开,总是薄情的眼框难得盛满了痛心的泪。
“你有没有爱过我……雨萱……”
他捧着她的脸,狂风把话中的祈求吹向了天际。
视野中闪白一道光,惊雷狠狠让怀中的人颤抖了一瞬,湿润的眼中是恐惧又是挣扎,浑身血液沸腾,心脏跳动在她和阿岩之间。
若有若无地,她好像闻到了一丝酒味儿。
“你有没有爱过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吴雨萱!!你有没有!”
粗壮的手掌把她的脸颊肉用力摩擦在牙上,她的眼泪像被抖落的珠子颗颗砸落,呼吸也急促起来,视线渐渐黯淡模糊,不知是被逼的还是真心的答案已经堵在嘴边。
阿岩发了疯,耳边尖锐鸣叫,从衣缝间穿梭的风让他冷,骨头缝之间不断摩擦,疼的他下唇哆嗦,猩红的眼快要溢出血来。
“你他妈有没有爱过我——”
他放声喊叫,忽然张开口直奔吴雨萱裸露的白嫩脖颈去。
□□和坚硬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炸裂在耳边,强劲的风几乎要夺走她的平衡,吴雨萱呆愣在原地,空气中还有他的气息和余温,眼前却只有被风带走存粮的垃圾桶。
砖瓦碎在地上的声音被连续的几个响雷掩盖住,她踉跄向前几步,腿软得整个人歪歪扭扭。
刚才,一道银色的残影闪过,一个大活人瞬间消失在眼前。
对面的楼角被浓白的灰尘笼罩,叫嚣许久的雷雨终于倾泻,而靠近的吴雨萱也终于看清,这辆二手银色宝莱车头和楼体之间,夹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夹着阿岩,他被钉死在内陷的墙上。
雷声大作,风雨瓢泼。
万物褪色无声,世界的中心唯留血液凝固的女孩,她的身体被雨浸透,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