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是阴沉着,一点云的影子见不到。冷不丁刮着一阵妖风,把路人刮得停滞一步。这种大风在城北度假区更甚,一座烂尾工程的酒店架子周围,石子被吹得四散。
这本是要盖一个五星级的酒店,是滕纪东被迫中止的半拉子项目。
易安慢慢走近了楼下,抬头望着一片黑幽幽的窗口,深得像能把人吞进去。
他刚到,那个号码的主人又来了电话,像是在某个角落监视着他,告诉他上到几层,拐向哪里。
滕立在一个面积较大的房间里等着,是个空壳。他选这个地方用了很多天,几百个房间他挨个挑选,最终选了这个窗口正对着高阳一中的屋子。
其实他本想在那间教室来了却两人的恩怨,可太麻烦,他还要最后送滕纪东一份大礼,只能委屈在这里。
他坐在一张施工凳子上,穿一身黑,扔了一地烟头。
易安进来时,他的最后一根烟正好几乎燃尽,狠抽一口,猩红的焰光在他视线中跳跃。
滕立咬着烟头,半眯着眼笑起来:“让我好担心,真怕你不来了。”
易安还是穿一件纯白的T恤,和阿岩死时候穿的一样,滕立看一眼就记住了,他有点开心,易安为了送他还特意挑选了衣服。
门口的人好像很松弛,抄着兜,踢飞了脚下的一个水泥石块砸到滕立腿上,笑眯眯的:“你好像记性不太好,我说过,我是回来取你狗命的。”
滕立突然吐了烟头,大笑起来,笑得癫狂,眼角居然挤出一滴泪来:“我的易安啊,不愧我惦记那么久,你要是窝在海城里当王八不回来了,我才失望呢。”
易安勾了唇角,眼里是嗤笑。
“不过……”
滕立撑起下巴,一副回味的样子,那只瞎眼好像都快有了光亮:“你的口味还真是不变的,海城那个也是看着弱其实犟得要死,她没林暖微漂亮啊,你图什么?她操起来更舒服?嗯?”
易安眸色冷下来,一步步走向他,面上没有太大变化:“滕立,你不用说这些激怒我的话,我也会杀了你,有这时间,你不如想想遗言。”
“哦,你真慷慨。”
滕立笑意更浓,摸着脑袋好像真开始想了,易安已经走到面前,他才忽然抬起头,瞪大了眼。
易安顿住脚步,腹下隐约刺痛,一把军刀顶在他身上。
“我没什么牵挂的,就希望你能陪我一起下地狱。”
易安摇摇头:“这里离墓园不远,我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放到暖微坟前,是不是还挺方便的?”
滕立闷笑,血丝缕缕爬上他完好的那只眼,青筋涨得要爆裂:“怎么办,咱们三个到地下也要继续纠缠,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他刚说完,腹部突然一记重踢,人从凳子上飞出去,砸到裸露的水管子上,浑身骨头颤了颤,胃剧烈收缩起来,站起来时眼都是花的。
这一脚,跟和他结下梁子那次的力度一模一样。
刀还在手里握着,他刚站稳,那道白影又冲过来,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钢筋,是顺手从地上捞的,直冲着他胸膛刺过来。
滕立转身躲过去,胸口的伤扯着他,影响他的速度,刚才那一脚,线崩了,正往下淌着血。
易安看见了,速度更快,在对方忙着躲钢筋时一脚又踹在他胸前。
滕立摔进干石灰中,面色惨白,双唇间剧烈抖动,从那缝中溢出鲜红的液体。
他以为从小打到挨打习惯了,他的忍痛能力已经很强了。现在浑身散架般的痛又让他不禁感叹,滕纪东是真的老了,没劲。
他咧开嘴朝易安笑,牙缝中溢满了血,声已经有些发虚:“继续啊,才还了两脚,林暖微不知道挨了我们多少下……”
没说完,人已经冲过来,滕立趁机侧身扑过去,手里的刀映着日光,白晃晃的,只刺进一个刀尖就被躲了过去,但一瞬间就见了血,迅速染透雪白的衣服,他愣了神。
紧接着一股狠力,他听见皮肉被穿透的刺耳摩擦声,连退后数十步撞到墙上,剧痛和麻痹感从胳膊迅速蔓延。
钢筋穿透了滕立的肩膀。
易安捂着肋下的位置,冒出的血在他衣服上画出一条血河。
滕立捂着胳膊,脸上不受控制地抽搐,他攥住钢筋,脸憋得近紫色,声音在喉咙中撕扯,血红的细棍被拔出来的瞬间,一个血洞瞬间往外喷血,空中鲜红一片,接着便像流入河中的排污管,汩汩不断。
易安眼睁睁看着,脸上沾了点点红痣,想起一年前把笔扎进他眼睛里时,就是这样满目赤红,又腥又烫。
滕立一口口气大喘着,钢筋被扔到地上,响得清脆。他靠着墙,凝视沾染他鲜血的易安,眼神是那样的冷漠。
许是失血过多,身上太疼,他空荡荡的胸口居然升起一股悲哀。
“其实当初我对……我对林暖微只是玩玩,几天就没兴趣了……是你……自以为是救世主帮了她……她才遭受了更多的伤害……”
易安的唇微张,脸逐渐褪去了血色。
对面的反应让滕立很满意,他吐出一口血沫,在剧痛中挤出笑来:“对,本来你不管她……过两天……她就过安生日子了……可是我喜欢看你自以为代表正义的模样,我折磨她,就为了看你难受。”
易安的手开始颤抖,呼吸中掺了心脏处的刺痛,眼中浮现的是林暖微一身青紫却强撑着说没事的模样。
是他害了她?
“易安……我不喜欢看你开心,看你开心我就不爽……但你太硬,只有林暖微能让你难过……”
“她也很好玩……你不知道…我强上她,进去的时候她尖叫的时候喊的是你名字……我不开心,用你做威胁她就一声不吭了……还以为受委屈就能保你平安,挨打时候像个哑巴……”
眼前黑影闪过,易安的拳头抡过来,被他躲过砸在墙上,回身一刀插进小臂,拔出来,脸上一片滚烫。
易安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眼里的红不知是不是沾了自己的血,他迎着滕立手里的红刀不管不顾冲过去,紧握住刀身又一脚踹在滕立腹中,滕立一口血呕在两人手间,却始终捏着刀不松手。
黑红的粘稠的血一滴滴砸下,和地上的石灰混在一起,空气中腥咸呛鼻,一脚又一脚踹在身上的声音闷又响,那刀在空中晃着就是没有得到新的主人。
喉间不断有鲜血涌上来,视线中的易安也落成个血人,眼中的杀意比来时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