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抓着一个青衣女子,此时一把将她丢在了亭子里,自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瞧向远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
林浅被甩在地上,肩上的刀伤再次崩裂,渗出血来。
脸色顿时苍白,她握住伤口慢慢站了起来,声音冷静:“暗河大家长,苏昌河。”
大爷的,暗河给她玩升级流对抗吗?先是四个杀手,再来个谢家家主,现在暗河首领大家长都来了。
“看看吧,今日,你们的雪月剑仙就要在此陨落。能见到此景,是你的荣幸。”
苏昌河的声音有种低沉的诡异,带着一种阴冷的血气,叫人心底生出寒意。
“大家长请我来就是为了看你们暗河杀人?”
林浅的眼睛里好似凝了一层凛寒霜雪,她慢慢挪到了距离苏昌河最远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暗河现在不杀她,但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林浅每根神经都提起来了。
“你胆子很大,”苏昌河负手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活着还有用,而我也不好让一个人为难。”
“他今日若真有难为之情,当日就不会辱我。”
苏昌河眼底似乎含了一点薄薄的讥笑,他没有说话,看向前方,林浅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肩膀上的刀伤疼得她脸色发白,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个白衣身影,她救不了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碾死她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先不说她能不能从苏昌河手里走掉,就算走了,让李寒衣一个人死在这里吗?她做不到。
前方,面对这几乎是必死的局面,李寒衣却忽然闭目,只这一瞬间,就踏入了神游。
神游一剑!
却只有一瞬。
她在原地飞旋,舞剑,有霜气横流,亦有虹光流淌。将那十七记飞刃,六十三朵莲花瓣全都打飞了出去,最后迎上那一柄长刀!
刀剑相碰!谢七刀怒喝:“这是我的第七刀!”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
苏昌河从亭子飞掠而出。
李寒衣落地,将剑插在了面前:“谢家谢七刀,是一柄好刀。”
谢七刀落地,手里却只有了刀柄。
“人们都说这天下第一不是百里东君,就是洛青阳,可是没想到雪月剑仙面临死境,竟能一剑入神游。”苏昌河的声音忽然从她响起。
林浅在苏昌河动的那一刻也动了,只是她还没踏出亭子边,一把长剑就拦在了她的身前。
苏暮雨。
他的十七飞剑已经被李寒衣打断,唯有手中这一把长虹。
算起来,这才是他们真真切切的重逢。
自那年冬日分别,已然有两载春秋。
如今是六月,很巧的是,那一年的六月,正是他们情浓之时。
林浅往后退了一步,垂眸去看面前的长剑,她见过苏暮雨的剑,当初相守难得,她看了两本不知哪里来的话本子,里面说剑才是剑客的老婆,当即缠着要玩他的剑,而他竟也同意了,将整把伞里十七把飞刃和这一把长虹一件一件拆出来给她看。
彼时的他说什么呢?
“我不是剑客。”
他是杀手,是天下四大魔头之一的暗河苏家家主。
当他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林浅才真的明白这些头衔的意义。
双眸之中已然氤氲出了一层薄雾般的水光。
林浅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颤抖。
“……暮雨。”
她抬起眼睛,里面有烟雨朦胧般的缠绵缱绻,又有不绝如缕的哀怨伤悲。
“你是要我死吗?”
她的声音那样轻,那样哀,目光盈盈含泪,苍白的脸上唯一的一抹红,是眼尾被泪光沁上的胭脂色。
宛如一朵即将被烈风吹散的小白花。
苏暮雨对上她的眼睛,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只蚂蚁,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口。
“我不会杀你。”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林浅已经上前一步,苍白的脸上满是脆弱与哀求,泫然欲泣,泪光闪烁。
山间的风吹起她的素青衣衫,宛如一捧即将融化的雪,美丽又易逝。
“你放我走,好吗?”
她晶莹的双眸紧紧盯着距离她只有两步之遥的苏暮雨,眸光相触点一瞬间,有一缕鬼魅的紫光在她眼睛掠过。
苏暮雨在这一瞬间,眼前景象不断变化,最终停留在了两年前的那场雨。
林浅立即飞身而起,拔出了最后一把土法□□。
“二城主!”
她赶到的那一瞬间,苏昌河已经向李寒衣推出了第三掌。
李寒衣的整个身子被击了出去,铁马冰河剑脱手而出,随着她一同飞了出去。
林浅对着苏昌河后背一枪飞膛而出,火光宛如万千崩裂的星子,又如夜晚飞射的铁花!
紧接着的一掌转了方向,对着那些火星拍了过来。
可惜大家长还是轻视了科技的力量,他这一掌没能将全部火星打散,反而让它们再次崩裂。
他只能暂退了一步,而就是这一退,林浅就已经蹿了过去,接住了李寒衣。
她一手抱着李寒衣,一手把铁马冰河塞回她手里,连头也不回,轻功运到极致,眨眼间就腾到了几百米之外。
最快追上来的不是实力保存最完整的大家长,而是唐门三老的暗器。
林浅抱着李寒衣的腰在前面的崖壁上一踏,一个回头,暴雨梨花针飞射而出!
她一个翻身就上了山崖,李寒衣在她站定的一刹指尖一挥,划出一道凌寒剑意,为不计其数的梨花针增了势,更如雷霆一般向后飞扑而去。
林浅隐约听见了□□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过来不及问了,李寒衣划出这一道剑意的时候一口血吐在了林浅衣服上,林浅揽着她的腰就跑。
“你倒是什么都不怕。”
或许是生死一线之际,李寒衣对林浅刚才那几乎是从鬼手里抢人的做法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震动。
“怎么不怕,只是如果真要死,我只能和二城主这样和我一样美的人死在一起才行。”
林浅才走了这一会已经是气力不足,她本来受的伤就没好全,现在轻功几乎是压着自己的极限在用,累死了都不足为奇。
李寒衣的眼睛微微睁大,或许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辈调戏,接着看见身后追来的人,露出一个苦笑:“这下可能真要死在一起了。”
前方是一处断崖,以林浅的轻功安全跳下去完全没问题,但她在距离崖边百余米的时候猛然停下了。
“或许百年之后有人发现我们尸体,还以为我和二城主是一对不被世俗容忍的痴情鸳鸯。”
前面,是拿着长虹细剑的苏暮雨。
李寒衣再次拿起了铁马冰河,身后,是一身黑袍的苏昌河。
“怎么能让一个小辈挡在我前面。”
一身白衣尽染血色的李寒衣手里的铁马冰河已经从通体玉白变成鲜红,“我可不想和你死在这里。”
“没想到,弱者也有拯救强者的时候,确实是我小看你了。”
苏昌河幽幽道。
林浅忍了很久才忍住不怼回去一句“狗眼看什么人都低”。
“眼睛那么小,看什么人能大看?”林浅站在李寒衣身后,给她嘴里塞了最后一颗蓬莱丹,“我不止能拯救强者,我还能拯救强者的家属。”
苏昌河明显没明白林浅的意思,但不妨碍他掌心聚气向二人推出一掌,李寒衣一剑挥起,两股气势将要撞上的时候林浅忽然扯着李寒衣往侧边一退,同时大喊一声:
“你知道苏昌离没死吗?!!”
这一声宛如石破天惊,苏昌河紧接着的一掌硬生生停了下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冷,仔细看,从出现就一副尽在掌握的大家长眼睛里竟然还带着愤怒。
他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到了林浅身边,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知道他在哪?”
苏昌河一只手用力掐着她的脖子,一只手压住了李寒衣的铁马冰河,将她击退。
语气里带着近乎灭顶一样的愤怒,林浅感觉咽喉火烧一样疼,呼吸越来越困难,原本苍白的面孔憋成红色,她眼眶充血,死死瞪着他,“你……要是,要是……现在弄死我,他也活不了。”
“大家长。”
苏暮雨过来,对他摇了摇头。
苏昌河一把甩开了林浅,她立刻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苏昌离在哪?”
苏昌河的声音里带着恐怖的杀气,林浅似乎被吓到了,肩膀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颤抖道:“他,他受了伤,被我安排在……”
林浅垂下去的眼睫遮住了眼神中滑过的一丝暗芒。
“在江……”
被两双眼睛盯着,她不敢对视,右手却忽然猛得一扬,一把带着异香的白粉从苏昌河苏暮雨迎面洒下!
后面的李寒衣挥起一道剑风,让白粉更快挥洒开来,林浅趁着这一瞬间和李寒衣腾地掠出数百米远,实在惊心动魄。
十像软筋散的加强版,能阻一阻司空长风,对苏昌河苏暮雨应该也差不多。
但是阻拦不了多久。
林浅和李寒衣跃过了落雷山,却没有再同行。
“我知道苏昌离的下落,很有可能苏昌河会来追我,反正我现在是黔驴技穷,废人一个,能引开一个人算一个。二城主,我们该分头跑了,你脱身的可能比我更大,记得找人回来救我。”
她说着,目光凛然而冷静,不再等李寒衣回答,便往不同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