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原本因为林浅丝毫不给面子的嘲笑而赧然的无双已然有三分痴了,他认真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你开心。”
等林浅兴致盎然地看着他时,他眉眼低垂了一瞬,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恩客……”
他咂摸过味道,却是咧嘴一笑,“但我不想你只是恩客,我想和你成亲,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他竟然一点也没介意林浅那“要是落魄了还可以委身”的言论,甚至顺着林浅的比喻说了下去。
这话活像青楼楚馆里痴情不已的娇娘子。
“……成亲?”
林浅又喝了一杯,脑海打结了一瞬间,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上,慢吞吞问道:“……你想和我结婚啊?”
无双点头:“我想娶你。”
林浅摇头,发髻上的步摇一阵乱晃,她忽然就认真起来,语重心长地对无双说:“不行,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不能结婚,会被举报的。”
无双:?
“你是说我太小了吗?”没能理解林浅嘴里的法定结婚年龄具体是什么,但大体就是年纪,他迟疑道,“可我已经十七岁了。可以成亲了。”
林浅继续摇头,“不行,结婚要买房,买车,给人洗衣做饭,还要生孩子养孩子,被孕激素控制成家庭主妇,还要应付恶婆婆的刁难和窝囊老公的孝心转让,一点好处都没有,不结婚,死也不结。”
说着她把头摇成泼浪鼓,紧紧抓着酒壶不松手,实打实的抗拒。
无双:??
他看了看脸颊酡红得好似妍妍红花的林浅,心知她应该是醉了,却还是一条一条解释道:“锦衣华服、金银珠宝、珍馐美味、朱门贵宅,这些你我都有,你要是觉得不够我的也可以给你。我不用你洗衣做饭,我一个孤儿被师父带回无双城,不用你生育后代,也没有恶婆婆刁难你。”
不知道激素和老公是什么的无双尽力解释,但林浅还是抓着那只酒壶,目光悠远地望着天边的月亮,在无双总结:“所以和我成亲有好处”的时候忽然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或许不能用问题来形容,她的话平铺直叙,更像直接肯定的陈述。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无双坦然道。
“可我曾经也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过一个人。”
林浅的眼睛忽然有些红了,“当时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心刨出来给他,可惜……”
她仰头,盛满月色的目光破碎不堪,“人活一世,有很多东西比爱情重要,我没什么好说的。但被放弃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不想再感受一次。”
她抓着椅子站了起来,织金翠袖在月色中漂浮成一片美丽的云彩。她垂眸俯视无双,“而你,不过和他半斤八两。”
无双一时间接受到这么大信息,呆了很久,现在抬起头看见林浅醉意熏染地站着,眼睛里水光闪闪,好似水中捞月的猴子打碎了月光。
“我……”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你喜欢过的那个人是谁,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你有比我喜欢你还喜欢他吗,但这些问题都不是此时该问的。
无双猛然站了起来,“我和他不一样!”
再多的酸意和醋意都不及现在这句话重要。
“不一样!”
他急的眼睛都红了,一半是酸一半是怒。
“我才不会放弃自己爱的人,你不能因为……因为他错了就以为我也会错!这对我不公平!”
无双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林浅跟块会自动凝结的冰一样了,每当他好不容易捂热一点只要对方一想到那一个人心又冷了下来,他就算是团火也会熄啊。
林浅仍旧半醉半醒,见他激动,竟然冷笑一声,“天下乌鸦一般黑,世间男人一个样,我凭什么相信你是例外?凭你师父为了无双城放弃落霞仙子吗?”
无双也被激起了几分火气,他瞪着眼睛,丝毫不让:“你又才几岁,见过几个男人,就敢说天下男人都是一个样?”
林浅美目圆睁,没想到自己能被怼,又立即回道:“世间事未必没有相通之处,人也一样,我要是被放弃过一次之后再轻易相信你,岂非太蠢?”
“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世间人有千万,有薄情寡义的,自然也有重情重义的,为何你只能看见那些薄情的,看不见真心实意的?”
无双和她对视,满脸倔强,分毫不让。
林浅被反问得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气,“你说我眼界狭窄?”
“我说你一叶障目,自以为是。”无双第一次对林浅这么不客气,“你可以因为我对我有怀疑,但不能因为别人是这样就臆断我也是这样。这不公平。”
“你在感情里讲公平?”
林浅一挥袖子,“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满随你,大不了别喜欢我。”
当即甩袖而去。
“林姐姐。”
林浅跨出花丛的时候,无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里面带着莫名的深沉和幽暗,她回头,无双站在一片澄黄月光下,白衣被夜风微微扬起,“那个人,是那天要杀你的,苏暮雨。”
他的神色一半隐在阴暗里,一半露在月光下,叫人看不清。
“是他。”
林浅想到前几日自己接到的消息,冷声道:“他是要杀我,但想我死的是白王,你也选了白王,却救了我。我在想这会不会也是白王的授意,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是收买人心惯用的手法。”
“这一份仇我记下,白王和萧景瑕要我死,我绝不让他们好过。无双城主,希望我们以后没机会对上。”
“萧崇?”
无双面露惊讶,“萧崇找了暗河?”
他拧眉,“这不太像他的风格。”
林浅转身:“政治漩涡里的人,没有什么光风霁月。”
她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