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盯着墙上的那幅画,盯了又盯。
三根竹子,两行题书。上个月他老爹亲自下场花了一千六百万拍到手里。
也难为他了,俗眼凡胎,愣是看不出有什么惊艳的地方来。
“得亏我没能继承我爸的艺术细胞。否则啊,这家迟早要被我爷俩败完。”
容墨瘪着嘴发出一声感慨。
今儿是他回国的第二天,刚好赶上老爹过寿,家里楼下来了一窝蜂的客,礼单上他能认出名字的亲戚不多,其余尽是容颂海走南闯北结交下的朋友,出手一个赛过一个的阔绰。
唯独有位姓郁的叔叔,名字后面只写了三个字:画|一幅。
什么画?谁画的?一样都没注出来,想必就不是什么大家的手笔了,多半不太值钱。
容墨放下礼单,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往桌檐一靠,单手插着兜说:“我昨回来的时候,瞧路上花花草草,什么都新鲜,到家看哪哪也新鲜,可晚上出去跟你们喝了那一顿之后,今早起来新鲜感就一点都不剩了。实在没什么意思。”
“后悔回来了吧,国内无聊得很。”
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这位小少爷名叫李哲,容墨的发小,两人虽然多年不在一地,但联系没断过,久别重逢自然熟络得很快。
容墨摇头,“国外也无聊。我觉得是我人无聊,所以在哪都无聊。我这次回来,发觉我爸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又是钓鱼,又是赏宝,欸,看见我家院子里那块菜田了没,他干的,他老人家亲自种的,厉不厉害?”
“你爸精力太旺盛了。但依我看,这都不是重点,”李哲故意卖关子,“你爸日子过得滋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什么?”
李哲坏笑笑:“你下楼看看呗,你爸给你找的那小妈,长得那叫一漂亮,看着比咱俩年轻呢。”
容墨冷不丁站直,愣了愣,即刻往外走,举起酒杯一口闷下。
“可别真比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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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底下形形叠叠一汪人影。
容墨沿着旋转楼梯走下来,一身矜贵气质吸引了不少来宾的注意。他端正身姿,朝路过的陌生面孔点头微笑,以示主人风范。
容颂海正在院外和几位老友攀谈,至于“小妈”,容墨一眼就瞧见了,所幸真人并没有李哲夸大的那样年轻貌美,不至于让他感觉差了辈分。
“爸。”容墨走近。
容颂海将他拉到身边,和对面的朋友们介绍道:“犬子容墨,早些年在美国读书,今年刚毕业回国。容墨,叫张叔,冯叔,这位是裴阿姨。”
“张叔好,冯叔好,裴阿姨好。”容墨乖乖叫人,一身西装革履外带几分初出茅庐的傻气。
“哎呀,容大公子,一直都是只听其名不见其人,今天可算见到面了。”
“你们别说,少爷和容董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容墨挂着笑脸,说起话来从容谦逊:“晚辈前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很遗憾没能早点和各位叔叔阿姨见面,今天借此机会,我先敬叔叔们一杯,敬裴阿姨一杯。”
裴戚霜喝下这口酒,霎时喜笑颜开,“你爸在家老念叨你,现在你回来了他别提多高兴,今天你们爷俩可得好好喝几杯。”
容墨对这位大不过他十岁的小妈态度相当客气:“好,听裴阿姨的。”
没聊多久,差不多到了该开席的时辰,容墨瞧容颂海低头看了眼手表,立刻会意,放下酒杯开始忙前忙后的招待客人们入座。
此次露面,在场凡是有眼睛长耳朵的,无不在背后称道一句:容董的大公子,实在是逸群之才。
……
坐在容墨这一桌的都是些和寿星关系亲近的人,譬如容墨的姑姑,表叔,容颂海的干儿子李哲,以及裴戚霜,和几位容墨刚认识的叔叔。
除此之外还剩了个位置,一直是空着的。
到容墨站起来给长辈们倒酒时,那人才姗姗来迟,拖开椅子坐下。
“你遛哪去了?刚才就没看到你。”容颂海昂了昂下巴问。
“你那小菜园整得不错。”
“是吧,待会儿走的时候拔两棵白菜带着。”
“我谢谢您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逗得大家哄笑,容墨却糊涂了。
“这位是?”容墨看向老爹。
容颂海伸手一指:“叫郁叔叔。”
郁……叔叔?
容墨的眼睛再次回到那人身上。一头乌黑长发,半扎在脑后,半披在肩前,纯白绸缎质的短衫,样式中规中矩,毫无多余的点缀。
可尽管是这样素净老气的打扮,也根本无法让容墨信服,他竟是“叔叔”辈的人。
那张脸,实在太俊美无暇。
“你儿子?”郁濯青往上卷了卷袖子。
容颂海点点头,一脸得意。
“噢,容大公子回来了啊。”郁濯青看向容墨,笑着说道。
见那张脸突然正对自己,容墨一时有些看呆,痴愣了两秒,才开口喊人:“郁叔叔好。”
“小少爷好。”没等容墨看够,郁濯青就转回脸接着问容颂海:“小少爷叫什么来着?”
“容墨。”
“容墨,哪个墨?”
容颂海伸出手样了样:“就是你每天画画用的那个墨。”
郁濯青一听,嘴角含笑:“噢,容墨啊,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