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饮低着头不吭声,模样有些难堪。
容墨猜郁濯青可能是因为早晨洗澡时被人打扰,所以心情不佳。他不敢火上浇油,默默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等看郁濯青发完脾气之后破门而出,才站起来走到谭饮身边。
小孩儿挺叫人心疼的,容墨弯下腰一瞧,居然还掉了几滴泪。
孩子毕竟是孩子,听不得训。容墨摸摸他的头,拖了把椅子坐过来,“别哭了,我觉着你画得挺好看的。”
纸上那兰草栩栩如生,画技实在不算平庸。
谭饮却伤心不止:“挺好看的有什么用?不是万里挑一,就是废纸一张,要是考不上,我师父就不会要我了,我没有出息,我画不出什么名堂,我没有前途。”
容墨一惊,揽住他的肩膀:“怎么这么想?你如果不优秀,你师父会收你为徒吗?郁叔叔会愿意花时间教你吗?那么多学生,偏偏选择了你,你已经是万里挑一了。”
“不是的。”谭饮顿了顿,“是我妈托关系,才找到师父的。”
“……”
容墨没想到居然是个关系户,嘴里安慰的话一时全咽了回去。
谭饮哭得停不下来,“郁老师说得没错,像我这样天资平庸的人,是怎么努力也画不好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容墨用手抹了抹他的眼泪,“郁叔叔今天心情不好,话说得重了点,你不用放在心上,待会儿好好画就是了。”
“马上都是大学生了,男子汉怎么能哭哭啼啼的,我小时候被我爸拿着棍子打都不哭呢,皮厚点儿,像我一样。”
经容墨这么一哄逗,谭饮害羞地咧开嘴笑了笑,然而没笑一会儿,又低垂着头顾影自怜道:
“我真想…成为像郁老师那样的人,可是,根本不可能,容少爷,你知道吗?心里有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是很痛苦的,梦想,它渐渐就会变成执念。”
容墨愣了愣,似乎对这番话深有共情。
“不会的,你可是我见过最会画画的小孩儿,哥相信你绝对前途无量。另外,其实你不需要成为像郁叔叔那样的人,你只需要成为自己就好了。”
谭饮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盯着他,似乎想说些感激的话,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容墨心想郁濯青欺负起小孩儿来真真有一手。
幸好他不一样,他泪点高。
-
下午郁濯青一直没上楼,容墨百无聊赖地在纸上写了会毛笔字,最后实在坐不住了,偷摸着跑上阳台往下找人。
他附身一瞧,刚好瞧见郁叔叔不知道从哪搬来一个梯子。
这是要……上树?
容墨越看越觉得像,郁濯青吃力地将梯子靠在了那棵大柿子树上。
他要摘柿子?
容墨急忙跑下楼,叫住他:“郁叔叔,你别上去,危险!”
郁濯青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撸起袖子:“好好画你的画,别来操心我。”
“那我帮您扶着吧!”容墨跑上去两手捉紧梯腿,“郁叔叔,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郁濯青说完,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拎起长袍,利索地蹬了上去。
“郁叔叔,您慢点儿啊!”
郁濯青一边摘一边说:“你就是不扶也不要紧。我稳得很。”
容墨急得直皱眉,总怕他下一秒就要从树上摔下来。
“好了好了,别摘多了,快下来吧郁叔叔。”
郁濯青偏不紧不慢,一来柿子树并不高,二来,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爬个梯子而已,究竟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够着胳膊,挨个将树上已经熟红了的柿果摘进篮子里。前几年秋天,这些果子到初冬时节都只有腐枯而亡的命运,难得今年赶上有孩子在家,总算是功成身退了。
没摘多久,篮子满了,郁濯青胳膊有些酸,只好就此收手,扶着梯杆小心翼翼往下退。
“慢点儿慢点儿,千万当心。”
容墨仰着头步步紧盯那人的动作,盯着盯着,心里忽然起了一个鬼主意。
“慢点儿,别踩空了。”
等到郁濯青稳稳下至倒数第三阶,他握着梯腿的手猛地用力一晃。
郁濯青受惊脚滑,整个人踉踉跄跄向后跌下去。
“容墨!”
篮子里的柿子都震掉了几个。
容墨两只胳膊紧箍住他的腰,低着头轻声地说:“在呢。郁叔叔,怎么这么不小心。”
郁濯青一把推开他,像识破了这人的真面目,眼神惶恐,厉声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
“我做什么了?我好意扶郁叔叔,郁叔叔怎么还怪我?”容墨装作一脸无辜。
郁濯青耳根泛红,蹲下来把地上的柿子捡回篮子里,气势汹汹地向屋内走:“这些柿子你一个都不许吃。”
“啊?”容墨先是一愣,苦闷了没多久,又展开笑颜跟上去:“所以你刚才是打算摘给我吃的?郁叔叔,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你家的柿子了?哦!是不是,上课偷看我了。”
“郁叔叔,我要吃掉下来的那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