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饶景区巷陌之外的地带,一条蜿蜒而上伴随青山绿野的长坡,通往着一座宁静的园林村落。那里的人家不再是迎合徽州格调的白墙灰瓦,而是更旧式的木柱房梁,如一粒粒古老的纽扣悬系在山路之间。
前夜里刚下过雨,郁濯青爬到家门口时鞋底踩上许多淤泥,他在石阶上沿着边缘踏了踏,才跨进门槛进屋。陆津泽给他租的这间房其实是很雅致的,檐下两边挂着竹棱灯笼,院子三面有台阶,正中间凹下去三四公分的地方,摆着一张小方桌四把长凳子,都是房东免费赠送的,再往左还有一口手压井,井的旁边放着两盆瘦高瘦高的翠竹盆景。
“回来了?”陆津泽从厨房出来,“买了些什么?”
郁濯青把菜往桌子上一放:“去晚了,没什么菜了。随便买了点,莴笋,黄瓜,茄子,西红柿,几根葱。”
“够了。今天我来下厨,你歇着吧。”陆津泽拎起菜说。
“等等。”郁濯青叫住他,从口袋里把那两枚香囊拿出来,递给他一个:“一时兴起,买了两个,味道挺香的。”
陆津泽一顿,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腾出手接过来,闻了闻:“嗯,香,我得好好收着,难得从你这儿讨到一样东西。”
郁濯青掠过他往卧室去,陆津泽一回头忽然注意到他今儿簪的发簪,说:“你的发簪…还挺好看的。”
郁濯青停下脚,抬手摸了摸,“嗯,是挺好看的。”
“你经常用簪子吗?我看下面景区里有很多卖的,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
郁濯青婉言拒绝:“不用了,这支戴了很久,不习惯换别的。”
……
“快快,就差一点了,小心啊!”
“不行啊这树枝太短了!我使不上力气。”
几个年轻男女驻足在山路旁,最前面拿着两根树枝倾身向前够的男孩儿离踩空只差一步之遥,他们的目光齐齐定在崖下的树丛上——
一张被乱木丛枝卡住了的画纸。
“啊啊啊啊死定了!要是掉下去怎么办啊我一上午白干了!气死我了!”
“谁让你这么不小心的?真耽误大家时间,小组作业就是烦。”
“你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故意把画扔下去的,不是你们非要看我才掏出来的吗?”
丢了画的女生开始和一旁说闲话的男生争吵起来。
这时前面努力够画的男生突然重心不稳,“呀呀呀!”
还好被站在他身后的组长及时握住了胳膊。“不行,别够了,危险,这样够不到的,要找个更长的东西。”
女孩急得原地转圈,试图再次就地取材:“从哪找啊,根本没有长树枝啊!”
组长把那男生往路中央拉了拉,然后向前方望去,说:“前面有户人家,我去问问有没有长的火钳。你们在这等我,小心点,靠草丛里站。”
……
陆津泽正在厨房炒菜,完全听不见外面的敲门声。
——“咚咚咚,你好?有人在家吗?”
郁濯青放下毛笔,从客厅出来,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头戴遮阳帽肩上背书包的男孩,模样像是学生。
走近后,他发现,这男孩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而他定睛一看,刹那间更是方寸大乱,惶恐不知所措。
“郁老师?”谭饮痴愕地盯着他,“你……怎么在这?”
郁濯青难得在一个学生面前表现得如此紧张,指甲死死扣在肉里,眼皮抽搐,“我……你,你怎么在这?”
谭饮如实说:“我们这周在苏寨写生,今天是第二天,上午去山上采景,现在要回民宿,刚好路过这里。”
他话说完,屋子里陆津泽端着刚出锅的炒菜从厨房走出来,吆喝道:“濯青啊!洗洗手吃饭了!”
谭饮向内一望,“郁老师……是在这旅游?那是?”
“谭饮。”郁濯青严肃地叫住他,脸色冷了几秒,忽然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进来吃了饭再走吧。”
谭饮愣了愣,朝外一指:“其实我是来借火钳的,郁老师你这里有火钳吗?长一点的。”
“火钳?”郁濯青疑惑。
谭饮点点头:“嗯,我同学的画掉进山下的树丛了,得想办法夹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