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留下了很多东西没有带走,家里到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郁濯青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很美的梦,美到荒诞,神奇。美到他在做这个梦时就曾料想过无数次破碎的可能,却还是在真正破碎时感到致命的空虚。
他想要的是和容墨宁静的生活在这里,如此一来,自由、艺术、爱,他都能拥有。可他归根结底还是太自私了,他过尽千帆想要投身乡野,却没考虑到容墨还只是一个未看遍世界的孩子,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一个没有玩够红尘的少爷,他想要的、他追求的,绝不止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能够给予他的那些。
或许这种相爱本身就是一场错误。郁濯青开始反思,他和容墨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不想为了容墨改变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容墨也无法为了他放弃自己追求的人生目标。
可能,他们注定要各走各的路。
那枚玉镯不见了。郁濯青在容墨离开后的第二天才发现,容墨带走了那枚已经碎裂的镯子。
他很没出息地在心里拔地而起一线渺茫的希望,那就是,容墨很爱他。
哪怕他们真的不合适,哪怕他们分开是必然的结局,他也相信,容墨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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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容大厦是北城中央商务区不得不提的关键性地标之一,两座倒U形建筑交叉矗立,外壁采用银灰色的全隐框曲面玻璃幕墙。早上八点五十,正值上班打卡高峰期,一辆久违的黑色宾利从外面一路飞驰而来,停在办公大楼的正门口。
周围手握咖啡杯脚步匆匆的上班族都不明所以地注视过去,车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梳着精致背头的青年男子映入视线中,果不其然,那是一张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旧面孔。
容大公子回来了。
容墨风风火火迈进楼内,乘坐电梯直达董事长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暂时还是属于容颂海的。
“爸!”
容墨推开门,发现那人正在打电话,忙放缓步速,收住了声音。
“好,我知道了。”容颂海拿着听筒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没瘦,也没胖,气色还可以,看来在外头过得不错。
“你再跟他们交流交流,嗯,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行,先挂了。”
容颂海把听筒放下,抬起头又好好看了看那人,说:“什么时候到家的。”
容墨走近:“三点多。”
容颂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还以为你铁了心不认我这个爸了呢。”
“爸,”容墨现在没心思跟他拉扯这些,直接问道:“事情怎么样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完全插不上手啊,股东大会什么时候开?还是已经开过了?高层被换了几个?董事会换人了?”
容颂海镇定地答道:“暂时还没。下周一举办。”
容墨两手叉腰走到落地窗前,想了想又突然回头一问:“宸盛那边怎么说?他们到底同不同意投资?”
容颂海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你姑姑还在谈。”
“她在跟谁谈?陈书玉那几个叔叔?”容墨皱着眉头问。
容颂海走到他身边,远眺窗外,叹了声气,“宸盛怕是指望不上了,另外几方也都在犹豫。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冯叔叔会做这么绝。”
容墨单手撑窗,弓着背低着头,盯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车流陷入沉思。他在想,自己如何能在这场博弈中取得重大功劳,容颂海已经打算放弃宸盛,谈判其他的合作对象,一旦谈拢,危机解除,那么他将功补过的机会也就彻底错失了。
“爸,我去谈。”容墨突然开口说。
容颂海有些吃惊,转过头看着他:“你?谈哪家?”
“宸盛。”容墨放下胳膊,语气听上去信心十足:“我去找陈书玉,我来跟他谈。”
容颂海皱眉:“你去找陈书玉?你们不是一直不对付么?”
容墨嘴角向上一勾,“就是因为他跟我不对付,我才有可能成功。”
……
从电梯下来,容墨刚进大堂就遇到了李哲。噢不,准确来说,现在是李总。
“回来了。”
容墨瞧李哲的气质像变了一个人,一副正装打扮,模样成熟了不少。
“你现在,在这上班?”
李哲笑了笑,答非所问:“我猜到你会回来。”
容墨继续问:“你和冯影佟怎么样了。”
李哲:“挺好。”
容墨:“看来她爸接受你了。”
李哲的脸在逆光下漫入一片模糊的雾影,容墨看不见他此刻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你怪我吗。”
雾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话音。
容墨愣了愣,随后抬起胳膊,按上他的肩膀,“我怪你什么?李哲,我真的很烦我们这样。”
李哲:“什么?”
容墨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终于不用再被光线刺着眼睛了,“明明很单纯的关系,却非要陷入两难,互相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