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宋西宝还有点不适应没有程书逸的生活,这种不适应在她提前花完零用钱但又想买新的漫画书,以及她犯错误被爸妈批评的时候会体现地尤为明显,因为没人站出来帮她了。
他们最开始通电话通得很频繁,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互相汇报生活。
宋西宝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交友乐趣一样,事无巨细什么都想通过电话告诉远在千里之外的程书逸。
而程书逸对她的话痨也相当捧场,听到她抱怨没钱买漫画书,程书逸还会偷偷攒下零花钱,然后买她想要的漫画书寄给她。
宋西宝收到礼物自然是高兴得无以复加,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对他说好话。
什么“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太好了程书逸”“我好喜欢啊”这样的话她张口就来,把年幼无知的程书逸哄得晕头转向,还真以为自己对她来说就是那个独一无二、永远都难忘的人。
可惜,宋西宝对他的这份热情也就堪堪维持了一年而已。
究其原因,倒也简单。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宋西宝身边,实在是不缺朋友——她爱玩也会玩,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
程书逸也是在跟她分开以后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讨厌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人——他讨厌听到宋西宝总是在电话里提到别人,尤其是那些他不认识的人。
他每周只能等她的电话,而那些人却能跟她一起玩,分享她带来的快乐。
他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他也知道这种不舒服他没法跟宋西宝说。
如果说了,她肯定又会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说不定还会骂他小心眼。
程书逸只能忍着,直到忍无可忍。
一次突然的吵架后,程书逸率先挂了电话。
他心里有气,宋西宝连着再打过来他也没接。
就是在这次吵架之后,宋西宝打来电话的次数开始变得越来越少,同他讲话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短。
当时的程书逸虽然还不知道“异地”这两个字,但却已经见识到了远距离分离所带来的杀伤力。
身处两地让他们对彼此生活的参与方式就只有听对方说这一种,要是某天对方突然不想说了——就比如现在,那么另一方——也就是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接受。
就算想强行挽回,也不过得到一点敷衍的回应罢了。
于是一方“顾此失彼”,一方“破罐子破摔”,到最后,无言以对的两人终于将这份岌岌可危的友谊推入了沉寂,彼此心照不宣地默认了美好时光的结束。
往后的岁月里,碍于双方父母的关系,逢年过节,两人难免还是会有联系,但也就仅限于互相寒暄两句,稍微多说两句就容易尴尬。
到后来,程书逸忍无可忍,干脆单方面同她划清了界限——看见是她打来的电话一律不接,哪怕对方特地询问,他也只让父母推说自己不在或没空接电话。
孩子大了,慢慢地就有自己的心事了,父母们对此也只能是有心无力,毕竟大人的世界是更现实也更残酷的世界。
大部分的父母都必须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挣一家人的口粮上,可没空去管他们这些小屁孩的爱恨情仇。
何况,他们这又算什么爱恨情仇?等长大了就知道了,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一种特定年龄的美好产物罢了……
如此,一晃三年过去了。
梧桐苑内风景依旧,但打树下经过的孩子们却开始觉得这树没小时候看着那么高,也没小时候看着那么大了。
叶落秋寒,这一年秋天,一向身体强健的宋西宝突然被病毒侵袭倒下了。
一开始,爸妈包括她自己都以为她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想着喝点冲剂,夜里捂住被子睡一觉发发汗就会好,谁也没想到,她这回是病来如山倒——前后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就把自己烧成了肺炎。
爸妈因为自责对她的疏忽,在她生病这段时间对她几乎是无有不应的,属于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态度好的都有点像假人了。
宋西宝出院后返校,刚好赶上期中考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没好利索还是被考试给吓着了怎么的,刚考完就又发烧了,吓得她妈谭女士赶忙又给她请了三天假回家休息。
这天是她病假的最后一天,宋西宝围着毛毯窝在沙发上从早到晚看了一天的《武林外传》。
她看着看着,看到好笑的地方一不留神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她本来咳嗽就还没好,这下干脆咳了个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咳……”
厨房里,谭淑媛听见她这一通咳,菜刀都来不及放就冲了出来,宋西宝一看她妈这架势,还以为要生劈了她,吓得忽然就止住了咳嗽,顺便还打了个嗝。
谭淑媛放下菜刀,一脸忧愁地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喝,又忍不住摸着她消瘦的小脸念叨:“怎么还咳得这么厉害呢?你这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万一没好利索又给拖严重了怎么办?要不妈再给你请两天假?”
宋西宝眼睛一亮。
谭淑媛紧跟着说完了后半句话:“——再带你去医院打两针?”
宋西宝:“……”
害怕打针的她赶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解释说自己刚刚只是被口水给呛到了。
谭淑媛没忍住往她背上轻拍了一记:“个倒霉孩子!”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谭淑媛起身往门口走,边问:“谁啊?”
外面的人答:“谭姨,是我。”
是季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