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只仓鼠跑轮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他们花费了一点时间才认清一个现实:自己好像……变成了仓鼠。
准确来说,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好像代表仓鼠。
之前所有的不对劲也都得到了解释:
他们从猫道来到这里,因为这是方便猫抓老鼠的通道。
头顶盘踞的无数手指,就是人类的手指,一直想要抓到仓鼠。
以为已经吃下肚子的东西,其实还贮存在颊囊里,可以完好无损吐出来。
他们白天很困,因为仓鼠昼伏夜出。
他们的牙齿可以咬断树枝,因为仓鼠磨牙,牙齿尖利。
他们觉得猫头鹰格外大,因为是以仓鼠视角来看。
他们对高度的判断有误,因为仓鼠对高度的判断力很差。
他们可以接受吃烤蜘蛛烤蜈蚣,因为仓鼠杂食,可以吃昆虫,乃至同类的肉。
……
钟净还在震惊,闵泉生却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懒洋洋地就地躺下来:“啊———变成仓鼠感觉也不错,当人很累的。”
钟净把他拉起来:“起来了啦!至少你现在看着还是个人样,不要直接就这么放弃啊!”
虽然得知自己变成仓鼠让人绝望,但这个跑轮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一点好消息。因为钟净以前养过仓鼠,家里还有闲置的仓鼠笼子,知道跑轮一般都固定在围栏上,围栏就在笼子最边缘,顺着围栏一直爬一定能够爬出去。
两个人于是继续往前。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他们果然在跑轮后面看到了栏杆和大门,而且更让人振奋的是,大门是开着的。
好机会,两个人当机立断从大门逃了出去。结果刚跨过大门口,脚还没来得及落地,就感觉后背上的衣服一紧,然后整个人腾空了。
又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巨手。他们又被手指抓了回去。
钟净挣扎着抬起头,天还是漆黑一片,被笼子的围栏分割成一块一块,同样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还有那些在空中肆意游走的巨大手指。
看着头顶上那几只拉长扭曲的巨手,他一咬牙,对闵泉生道:“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干脆硬刚吧!”
说着张开嘴,对准抓着他们的那只巨手就是狠狠一口,巨手吃痛,把两个人松开了。两人直直地掉回笼子里。好在掉下去前所处的高度比较低,加上笼子里有厚厚的木屑,所以没什么大碍。
钟净掉到地上,就地一滚又爬起来,也不去看头顶的手指,径直往笼子门冲了过去。
然而又跟之前一样,在他跨出笼门的一刹那,巨手就像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一把将他们抓在手里,不顾他们的挣扎,随手又扔回笼子里。
反复几次,两个人逐渐回过味儿来了,显然,手指是故意把他们放出去的,就像猫在戏弄自己走投无路的猎物,也像一场场命中注定的轮回,无力抗拒,也挣扎不能。
那些手指简直就像是……上帝一样。
而且钟净还注意到,每次把他们抓回去的时候,手指都会明显收紧一点,真的应了闵泉生之前说的那句玩笑话,像是在警告他们:时间不多了。
经历了多次失败,两人逐渐意识到硬刚并非明智之举,他们决定暂时先不出去,躲在角落想想办法。
闵泉生百无聊赖捏着身边的木屑玩,捏烦了就随手往钟净身上一丢,看见钟净头发上多了几片白色小木屑,觉得非常有意思。
钟净当然也不会傻坐着让他丢,不甘示弱薅了一大把木屑扔过去。这一下好像打响了战鼓,两人就跟打雪仗一样玩了起来。
打着打着,钟净玩到兴起,闵泉生却忽然停了,若有所思看着手里抓着的木屑。
钟净疑惑:“怎么了?”
闵泉生把手松开,木屑哗啦啦全落在地上,然后他说:“我忽然想起来,仓鼠是独居动物,群居会打架,就像我们之前在宠物店里看到的那个仓鼠脑袋一样。”
“所以?”
闵泉生道:“我们现在就是两只同居的仓鼠,我们可以打架,给这些手指惹出一点……小麻烦。”
这打架当然不是动真格的,只是装装样子。正好闵泉生脸上还有猫头鹰留下的伤痕,已经结痂了,他又重新把伤口抠开,看着血细小但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喜欢抠伤口。”
钟净其实看得很不舒服,他不喜欢闵泉生这种随便对待自己身体的轻浮样子。
但是两个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早该知道闵泉生就是这样神经质的人,于是也只能皱着眉头盯着闵泉生脸上流下来的血:“……不要喜欢这种东西啦!”
明明只是不大的一个伤口,抠开居然流出来这么多血。闵泉生蹭了满手,先给脸上抹了个遍,又往自己身上抹血。
最后他把魔爪伸向了钟净。钟净还在因为他随便抠开伤口而不高兴,微微皱着眉头,所以闵泉生首先在钟净皱起来的眉心上抹了自己的血。
钟净觉得有点发痒,轻轻躲了一下,被闵泉生强行拽回来了,捧住他的脸,揉揉揉揉,又在他的脸颊上蹭了很多很多自己的血。
然后是耳垂,脖颈,锁骨……
到后来钟净不得不抓住他作乱的手制止他:“你没完了啊,手往哪儿摸呢!”
闵泉生只好遗憾地松开手,结果没想到钟净在这儿等着他,一招饿虎扑食扑到他身上,手虚虚禁锢着他脖颈,膝盖抵着他胸口,看着有十分的得意洋洋居高临下:“只有我摸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摸我的份!”
闵泉生被他这么压着也不反抗,挺顺从地躺平在地上,捏了捏钟净禁锢着他脖子的手:“我不是别人啊,我不是你的好朋友———”
他这样说着,完全意识不到在旁人看来,这两个“好朋友”此时已经扭打在了一起,打到满头满脸都是血,看着格外吓人。
这么“激烈地扭打”了一会儿,两个人一点点挪动到笼子门口,然后躺在门口慢慢不动了,乱七八糟地抱在一起装死。
过了大概十几秒,两个人双双被手指拎了出来。
手指有些疑虑,把他们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大概真觉得他们互殴死了,放松了一点,把他们放在了自己手心上。
没想到两个人居然死而复生,一个鲤鱼打挺从手心里站起来,把事先准备好的杜鹃鸟吊坠挂在脖子上,顷刻间已经飞出手指的抓取范围,在手指反应过来之前朝着笼子外面未知的黑暗飞了过去,逃出生天。
未知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马上看见不远处有光,是一个圆形小洞,不是别的,正是来时穿过的那条猫道。
两个人一刻都不想多呆,手脚并用穿过猫道,从洞口滑出来,终于回到了久违的现实世界,回到那个包罗万象的屋子。
回归正常世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而且更鼓舞人心的是,他们发现从猫道回来以后,两个人的视野统一了!没有群魔乱舞,没有漫画满屋,呈现在他们眼中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旧屋子。
不过刚才的逃亡之路实在叫人身心俱疲,两个人躺在沙发上缓了半天,才慢慢爬起来继续调查。
他们在屋子里又找了一会儿线索,发现桌上有一张报纸。报道的是江水市很多年前的新闻,发了大洪水,政/府于是启动了五停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