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显然没遇到过她这样的人,本就明亮有神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李春生紧攥着李冬鸣的衣角,悄悄打量着闻纹,似乎正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拖李冬鸣离开。
闻纹大笑。
“好啦好啦,我不赶你们两个走。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爹做什么的?难不成还能吓到人?”
李冬鸣绷着小脸点头。
“对。说起我爹做啥,那可真唬人咧。大姐姐,你才来到这里,不知道。别人都不大敢和我们兄弟俩接触的。”
他说得有板有眼,可落到不晓内情的人耳中,总觉得他像在开玩笑。
李春生却已红了眼圈。
闻纹心内称奇。
原来李冬鸣的爹是捞尸人。白木渡口所在位置乃千峦河下游。
闻纹从这往外看,觉得千峦河只是总体流速快偏快,但河道宽广,靠近岸边的水流还算平静,但只要再往上走一小段水路,河水就格外湍急,河中还可能有些嶙峋怪石。
河水再往下走一段,也同样有险要地势。
白木渡口就是过河人首选之地。
可上下游区域甚广,河岸边也有许多人生活,并非谁都会来到白木渡口渡河。上下游也有摆渡过河的地方。
既然有人过河,就可能有人落水。
运气好的还能被救起,或者被早早发现尸体;运气不好的,就落入水中死了都不知道被河水冲去了哪里。
寻常人也难以在这些湍急河流中捞尸,只有极少数水性谙熟,又有特殊技法的人才能担此重任。
李冬鸣的爹李桨川,就是这样的人。
李桨川自幼就在水上生活,还继承了祖业,当上了捞尸人。
不过捞尸的买卖不是天天都有,李桨川做着这种活,平日里也不好再做渡人的生意,他就还帮人办丧事。
李家做着这种行当,其他人多少有些忌讳,平日里便和他们一家保持距离。
李冬鸣说完,定定望着闻纹。
“大姐姐,我说完啦,你怕不怕?”
闻纹哑然失笑。
“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一家只是有这么点忌讳,但你看我像是普通人么?”
木屋之内,她无敌!
她怕什么?
她连夜袭的修士都见过了,就算真的有鬼之类的找上门来,那鬼不也只算特殊的修士?
李冬鸣这才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大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就像仙女一样,一定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愚昧的!不过呢,”他忽然拉长声音,“大姐姐,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闻纹哦了一声,李冬鸣就指了指李春生。
“我是冬天出生的,所以我爹给我取名冬鸣。春生是春天生的,就叫春生。春生是我弟,但他只比我小了一个多月。”
闻纹刚见到两小孩,就觉得两小孩性情不同,一个偏外向,一个偏内向。
也因此,她没有过多注意两小孩外貌区别。
她现在仔细打量,立刻发现两小孩衣着一致,个头相差无几,五官却有较大差异。
李冬鸣相貌已透出几分粗犷;李春生却瞧着文雅腼腆。
以李家的家庭环境,李桨川多半只娶得起一个媳妇,就算有两个媳妇,那也得前面那个死了,再娶一个续弦。
闻纹正猜测着两小孩的身世,就听得李冬鸣说:“千峦河前些年还有给河伯娶媳妇的习俗,春生他娘亲就是被选中送给河伯的媳妇。”
闻纹一惊,忙看李春生。
就见李春生低着头,不发一言。
李冬鸣继续说:
“那些祭祀河伯的人按照规矩,将春生娘绑着,送入河中。可过了好几个月,我爹去下游捞尸,就将春生娘捞了回来。
“那时候,春生娘已经快临盆了。我娘生下我不久就生病死了,春生娘在我家里住了下来。
“原本还有人说,春生娘是送给河伯的,现在春生娘回来了,那大家就一定要再将春生娘送回河里。
“我爹说,他捞尸的时候能捞到春生娘,那一定是河伯要将春生娘送回来养胎。
“那些人证明不了我爹说的是假的,春生娘才能继续在我家住着。
“好在千峦河这段时间也没出什么事,没谁觉得是河伯发怒,才没人更强硬地要求将春生娘送回河里。
“再后来,春生娘就生下春生啦!
“这些事,我全是听我爹和春生娘说的。春生和春生娘现在还住在我们家,春生认了我爹当干爹,我认了春生娘当干娘,我们俩就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说到这,李冬鸣目光灼热得吓人。
他陡然跪了下来。
“大姐姐,我知道你来历不凡。这段时间,千峦河又有些不太平,我爹去捞尸的次数变多了。我还听到有些人私下说,要将春生娘和春生都一起绑着送河里,让他俩回到河伯身边。可、可……”
他眼中盈着泪光。
“可这不就是让人送死吗?只要再兴起这样的规矩,以后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大姐姐,我给您磕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