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向泉有些震撼,给他背后顺了两下。
等他吃完了,将四方的包装纸叠成了千纸鹤的形状,一连叠了五个,又都推给向泉。
向泉端详着它:“手挺巧。”
他不客气地收下了五只纸鹤,姑且当作面包的回礼。
气氛又安静下来,向泉将它们放回背包:“叫什么名字?”
男孩紧紧抿着嘴。
“没有名字?”
男孩摇摇头。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是侮辱人的名字。”
向泉:“怎么侮辱?”
他一向有话直说,心直口快的性格,男孩也不觉得被冒犯,只一个劲地摇头,不愿意开口。
“好吧。你不喜欢它,办法也简单。”向泉询问无果,道:“第一,你改个喜欢的名字,让别人以后都这么叫你。”
没了下文,男孩问:“第二呢?”
向泉:“第二,你把喊你这个名字的人都杀掉,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用这个名字,就像你用那颗石头杀人一样。不过你都有星官,怎么还这么久没吃饭?”
“……”
男孩静了一阵,咕哝道:“ 不知道。是他自己找死。”
“世界上还有很多解决办法,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向泉反问他,“你把每一个侮辱你的人都杀了吗?”
男孩一哽,闷声道:“这里不是太微,你也不是垣主。”
向泉的前垣主身份早暴露了,即使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一点讥讽,他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味,而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对,我确实不是垣主,但这是两件事。他侮辱你,你杀了他,两桩罪行摆在一起,在其他人看来,他的罪一下子就变得不重要了,不是吗?”
“……”
“对于别人来说,最终只会变成‘虽然他有错在先,但凶手也没必要剥夺他的生命’,‘他到底侮辱了什么呢?真好奇’类似这样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件事的主要过错变成了你,一旦运气不好上了新闻,有人想知道你的动机,侮辱你的名字全世界都会知道。到时候怎么办呢,把全世界的人都杀了吗?”
男孩冷道:“不会有人在意的。这里荒废,天天死人,上不了新闻。”
向泉:“那就换个会有人在意的地方和名字。”
男孩气笑了:“我能换什么?我有什么选择?”
向泉懒散地起身,对方怔了一瞬,似乎是犹豫要不要直接跟上。
向泉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凝视着窗外远方的云景。
“我爱人,”他突然道,“只有在足够远的地方,远得我看不见他以后,他才会看起来是停下来的。他始终在换地方,年少的时候追逐一个不可能的神,后面追逐一个虚幻的图腾,最后追逐一个死掉的命运。你一直待在这里,问我‘能换什么’?但他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一直在变换,换成我不认识的样子。人和人之间的差异竟然有这么大。”
“你可以试试投稿《文艺爱情》。”男孩讥讽道。
向泉笑了——大概是他这段记忆来的第一个笑意。
他道:“不用担心,看眼神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地方。嗯,我想想……叫停云怎么样?”
“……停云?”
向泉解释:“云在远处看起来是静止的,但迟早会飘走,到别的地方去。虽然听上去有点文艺,但我觉得很适合你。不如就在这里重新开始,找到你要去的地方。”
男孩愣愣地看着他。
“我……我可以吗?”他磕巴着问。
向泉干脆利落地拉开了列车大门。
一丝高空的冷风灌进来,他的视线往下掠过,估量着从这里直接降落到地面的距离。
“可以。现在就走?”向泉问。
男孩一脸阴郁,犹疑不定了半天,向泉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后,他终于朝向泉走过去。
下一刻,向泉一把揽过他,两人从高空中纵身一跃!
半空中,一道龙索抛上铁道,荒星破败的地面尽收眼底。
簌簌的风声中,男孩始终睁大眼睛。身上的脏污蹭在对方的衣服上,他仿佛也毫无察觉。
向泉手一松,轻喝:“下去了!”
在那一刻,男孩以为自己要死了,或许他又一次被骗了,只要向泉一松手,他就会像无数次坠毁的机甲一样,脑浆和血液溅得满地都是;但他什么都忘了,好像所有的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侮辱的词汇,都伴随着这一跳,被永久地留在了那辆废弃的列车上。
它既不会移动,也不会消失,但他再也不可能回到那辆车上。
两人轻盈地落地。
这里仍然属于荒星,但距离刚才的位置已经很远很远。
向泉拉开两人的距离,确认确实没摔到人以后,解开了龙索。
他悠然地开口:“嗯。这不就已经换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