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恒在身后叫住他,“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这样打完兵王,还可以顺理成章和你父亲分家。”
林阔脚步一顿。
惯常来说,领导部要员的亲生孩子,哪个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即使上级对要员亲属有从军的要求,也绝无可能塞到这种危险丛生的地方。因此,林阔小小年纪就进军部的原因,在这里并不是秘密。
他只是水部要员晋升的一个棋子。
林岳涛以女儿为要挟,逼年仅十五的儿子进一线这事,人人听了都有些不忍。
如果不是因为白银三将是“近五十年北天极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人”,又带着一把神兵,他早就一身伤死在了外面。
然而又因为他是,所以水部要员的升迁之路顺遂无比。
林阔淡淡道:“说他干什么。小欣有了新家,我之后一旦退居二线,不用结婚也能分家。”
“你是不是真的恐婚啊?不限性别那种。”智恒困惑道,“或者,你从来没考虑过以后想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白银三将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担心亲生妹妹的安危,随后每天都有在战场遭遇不测的危险——甚至他一直戴着假脸,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认得他的本来面目,也是这个缘故。
他只能无时不刻对自己几近苛刻,不苛刻地让自己强到一般人杀不了他,就很难活下去。
所以,就很少去考虑生活安定后,谈恋爱或者新家庭的问题。
但其他人不一样。
北天极的军部之所以没那么纪律严明,得益于它的强盛和地理优越。
对内生活安定、物产丰富;对外无外敌入侵,偏安一隅。如果不是“兵”的骚动,军部没准哪天就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去了。
而现在,虽然与“兵”打成胶着之势,但对面节节败退趋势明显,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们也终于松了口气,纷纷乐观地考虑起之后的事。
闻言,林阔的面上闪过一点罕见的迷茫。
“……我,”他说,“我没想那么远。”
向泉不着痕迹地碰了碰智恒。
智恒便从善如流道:“那也没什么,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想。你现在也结交了很多朋友,不想回家的话,大家都可以给你撑腰。往开心点儿想,以后要是小欣有了孩子,你又多了一个家人。”
即使军衔类似,比他们年轻许多的白银三将,在日常生活里,也像弟弟一样被照顾和劝导。
林阔沉默着拿起茶杯,和两人对碰。
“谢了。”他口吻轻快道。
大家之所以能都这么高兴地构思起以后,是因为“兵”强盛的劲头终于呈现出了衰弱之势。
就好像兵王被扰乱了一样,它们失去了兵王的指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空有一身的战斗力。
然而……他现在还记得。
变故同样发生在一个春天的早晨。
林阔和陆琛正在研究边境的地形分布。春困属实正常现象,两人起了个大早,都有点精力不济。
很快地,白银三将察觉到了异常,登时清醒了。
“虽然‘兵’是变种的人面蛛,但依然保留着一部分蜘蛛的习性。”
他分析道,“蜘蛛一般不群居,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是不可能源源不断地往这里集合的。”
他所指的地方,是边区一个无人的荒地里。
陆琛皱眉:“你觉得有可能发生什么?”
林阔和“兵”单次交战的次数最多,称得上是专家。
“两个可能,”林阔竖起两根手指,快速道,“一,它们确实快战败了,因此要守住最后的有生兵力和防线。”
“二……”他顿了顿,“它们很有可能,在选新的兵王。”
两人对视,都看出了一丝可怖的意味。
新的兵王一旦出世,他们至今为止的努力都很有可能化为泡影。林阔旋即起身,就要带人去印证自己的猜想。
与此同时,外面的部下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陆上将,”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部下喘着气报告,随即急切地道,“不好了,您快去总部一趟!”
陆琛给他倒了杯水:“没事,你慢点说。”
陆琛虽然为人冷淡,但在部下的心里地位并不低。部下没有接,而是看着林阔,犹豫了几瞬,陆琛便示意没关系,可以直接说。
一环扣着一环,林阔倏地萌生出不安心的感觉。
随即,那杯水再也没人接了。
它落在地上,一部分打湿了林阔的鞋面。
在那之后,陆琛的家人遭遇意外,林阔再也没见过他给部下友善地倒水。
更在那之后,事实证明了林阔的猜想是正确的。新的兵王从族群里诞生后,他们也再没赢过“兵”。
直到林阔与陆琛首次刀剑相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