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涤尘瞪大了眼睛,露出嗜血的笑:
“谁不无辜?谁不痛苦?谁没有苦衷?我他妈根本不在乎,你害了人,你就活该去死!”
枪声响起,男人倒下。
江涤尘没有射中他,子弹只是擦身而过把男人吓昏了,他还要被带回局子里接受审讯,进行审判,然后坐牢。
坐在满是尘灰的地上,手指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捏碎爆珠。
幽蓝的火焰烧红了掌中的空气,尼古丁的味道混着着白酒爆珠的香味充盈了整个鼻腔。
江涤尘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真上头啊。
他叼着香烟,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江涤尘:杨槐,我很想你。
血污染上了屏幕,他的大拇指不停滑动,按动,敲击都毫无反应,根本发不出去。
“操!”猛地将手机摔出去,碎裂在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警笛声响起,顾清武匆匆赶到,拿着枪布阵在仓库门口,却看见江涤尘像一个血人般,闲庭信步地走出来了。
“他们人呢?怎么回事?为什么擅自行动?”
“队长,你又迟到啦。”
江涤尘笑着看向顾清武:“我们到这里埋伏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换场地逃跑了。”
“简直就是在逼我们出手上去和他们血拼肉搏啊。”
“消息有误,这是第二次了。”
他的腹部还在流血,面色越来越苍白:“您不会想让我死掉吧?”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失力倒在顾清武怀里。
江涤尘做了一个梦,梦中游出黑龙,紧跟着他。
他在水泥丛林里奔跑着,大雨凌迟着他。
他不断回头望着,可那条黑龙紧紧跟随。
“小周是真可惜啊。他的父母都八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是今年第几个殉职的警察了呀?”
“那些犯罪团伙太猖狂了。”
“就算你抓了我,又怎么样呢?不就是睡个女人吗?老子是未成年,老子想干什么都行!”
“江警官,可是为什么我女儿要死呢?你们为什么不把那个人渣抓进去呢?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形形色色的人目睹着他的逃亡,他们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被落叶覆盖。
他们朝着江涤尘喊着,哭嚎着,怒骂着。
“闭嘴!都闭嘴!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该死!”
“别叫了!别吵了!我操!”
滑倒在水坑里,手臂皮肉绽开。
黑龙找到了破绽,滑腻的龙身紧紧勒住了江涤尘的脖子,他只能用双手去扒开束缚,可是毫无作用。
算了吧,就这样吧,太累了。
他如此想着,松开了手,任由黑龙勒死自己。
眼前突然出现了白光,女孩走过得地方,那些聒噪的人影消失了,暴雨也停止了,微风拂过他的脸颊。
杨槐捧起了他的脸,像是神女一般俯视着他。
那双眸子明明是那样漆黑,可江涤尘却感觉像是太阳在温暖注视着他。
“杨槐。”
杨槐点点头,将手中的刀推入了他的掌心。
“你要我杀了它吗?”
她没有言语,只是站在原地,杏眸里含着泪光,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随后她贴近了江涤尘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失神,阳光撒在她乌黑透亮的发丝上。
真美啊。
顾清武目光阴森地盯着病床上的江涤尘,手指不自觉地移到了呼吸机旁。
如果在这里杀了江涤尘,江柏时一定会意识到什么,然后杀了他的老婆孩子。
但是如果不杀了江涤尘,死得就是自己。
江涤尘知道他是真凶吗?他察觉到了什么吗?他真的非杀不可吗?
顾清武犹豫了,他的心里总是存在三分侥幸。
江涤尘在这半年里,表现得是如此阳光正常,对他知无不言。
局里的不少人还会戏称他们简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手指从呼吸机上放下,扭头却看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只是看着顾清武。
顾清武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得不装着笑:
“死小子命怎么这么硬呢?还好挺过来了,想吃什么吗?”
动作自然地倒了杯水。
“队长,我梦到母亲被杀的那夜了。”
“哦,是吗?那真是噩梦啊。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真凶的脸了。”
动作一抖,水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嘶,头好疼。队长,严姐怎么样?”
顾清武尴尬地摸了一把桌面上的水:
“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我再去看看她。对了,明天是周蓬的葬礼,你身体要是没问题的还是去一下吧。”
江涤尘点点头。
起身从包里掏出了破旧的小本,本子上记录着常用字的读音,写法,用法,还有日程。
每当有同事殉职,他就会在忌日那天打一个叉,写下:12月13日,周鹏忌日这几个字。
江涤尘握着笔,数起了本子上的叉,越数,喉咙便酸涩得紧。
无力躺倒在床,手臂盖住眼睛,泪水无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