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中,流淌过观众对这场烟花秀的赞美。
手机里不断跳出消息音,网上对于“Aphrodite”和“世际高中音乐会”的讨论已经冲爆各大社交媒体。
江涤尘站在原地,视线穿过嘈杂的人声,落入了杨槐漆黑的杏眼。
石板路两旁的清渠里淌着玫瑰,在逆倒的人流中,她眉毛弯弯,卧蚕扬起,手中捧着那片花瓣,笑容甜得发腻。
几缕杏花香缠绕住了江涤尘,勾得他大脑发昏,像一锅被加入了所有剩饭剩菜的汤饭,黏腻又混乱。
他多么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像是愧疚,像是绝望,像是焦灼,可是没有,杨槐的脸上明媚依旧,笑得天真无邪。
她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出的话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一如从前还是孩童的她跪在病床上,恳切地凝视着江涤尘,说出这世上有罪之人都该死,接受过恩惠福泽的人都该受到惩罚一般。
过往滤镜被全部打碎,江涤尘好像现在才看清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是故意的。
她或许知道他对她的全部心思,连同那些模糊朦胧的,难以启齿的,连他也不确定的,令他羞耻,忍不住想要隐藏的,或许可以被称之为“爱恋”的一切。
脚步后退,自然而然地拉开二人距离,江涤尘忍不住发笑,那些令他辗转难眠的隐秘心事,是她的乐子。
她想在他身上看到的barrier是什么呢?
“杨槐,你喜欢这场烟花秀吗?”言安匆忙走下舞台,白西服口袋里的玫瑰因为慌张的动作摔落在地,被皮鞋踩碎作尘。
灰眸中藏着深深的焦虑和不安,握住杨槐的手,自然而然地将她和江涤尘隔开。
胸膛起伏,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这是言安这位19岁的少年在青葱岁月里的第一次告白:
“你喜欢我献给你的告白吗?之前你说过,你喜欢盛大的......”
江涤尘扭身离去,面前的场景无论如何都不是他该参与的。
眼神落在言安身上,他似乎可以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场景,心里莫名其妙地为男孩染上了悲哀。
这份悲哀不知道是因为精心告白,准备献出真心,却即将被自己心爱之人拒绝的言安,还是因为他自己。
“只是把你当成了其他人的影子。”
脑海中的轮廓一笔一画,随着杨槐的话语将人影勾勒清晰。
秦柳。
那个在杨家案里嚣张骄傲,自毁前程的犯罪嫌疑人,像极了面前名为“言安”的少年。
为什么杨槐的房间里会出现秦柳的衣服呢?
当时的她给出的理由好像是:风吹的。
引擎声浪一波盖过一波,好像要掀翻整座城市,高架桥的路灯投下青黄的圆圈,摩天大楼的落地窗映着还在加班工作的人影。
扭起油门开到一万八百转,机车头开始晃动,渐渐变成了摇摆,江涤尘知道这是什么。
死亡摇摆。
车上有钛尺,很快机车就会恢复正常,可奇怪的,在那一瞬,他想要松开手柄,将头向后仰去,张开双臂躺进风里。
阴黑的天时时刻刻都在下雨,浅淡的紫云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劈下一道闪电:
他想起了手上被女孩硬生生抠出的月牙印记,想起了杨槐不吃不喝坐在长椅上流泪的场景,想起了那对丧女后悲愤欲绝的老夫妇。
“那些罪犯的家属哪里无辜了!我才是最无辜的!对罪犯不就应该处私刑吗?”
“我真的有错吗?我是无辜的呀!要是那个男人有hpv,有艾滋,有梅毒,那周婷该怎么办呢?”
“要是人人都可以对他人处私刑,那这个世界就是梁山泊,是哥谭,是动物世界。”
迎面吹来的风变得刺骨寒冷,那些在外人看来是如此不可救药的悲剧,却变成了杨槐喜闻乐见的闹剧。
“我喜欢看人们跨越Barrier的瞬间。”
“不懂。”他小声嘟囔起了这句话,脚跨在机车旁,左手不太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火机,白烟描摹着他的嘴唇,顺着鼻梁,淡淡滑向天空。
“严姐,能帮我查个人吗?”
“你怎么了?不是去参加杨槐的音乐会了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累啊?”
修长的手指勾了勾眉心,江涤尘有些苦恼:“我是很累啊。”
“能帮我查一查秦柳吗?就是杨家杀人案里那个PC的小男孩,他现在在哪里?他回去读书了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