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换个人去爱吧。苏想对阿宁说,苏也确实怀着莫名的情绪对阿宁说:“阿宁,阿祖在骗你,换个人去爱吧。”
阿宁是在苏给她取了“豌豆公主”的绰号后开始讨厌苏的——她不过是因为坐在活动基地的沙发上随口说了句:“垫子底下好像有东西,很硌。”又真的翻出一枚弹壳,就平白地从苏的口中得了个这样的绰号,好冤枉。阿宁不愿做公主,因为公主的童年大多不幸福,只快乐在与王子结婚的那一瞬,结婚后便没了下文;再想到,国王原先也是王子,王后原先也是公主,不禁寒毛卓竖。
另有一点,苏与阿祖的关系很不一般。
绝不是要好的朋友那么简单,阿宁理解苏看向阿祖的眼神,崇拜与喜欢。那种眼神阿宁见得多了,她自己也施舍过,尤其是念高中的时候——手托住抬起一点的下巴,目光的焦点是固定的,只在眨眼的同时挤出嘴角的小酒窝,操纵瞳孔的那段神经要机灵伶俐些,送出去的目光必须汪洋水亮——对象往往是老师,同龄人太没挑战性。一旦他们落入陷阱,阿宁便轻快的跑走,全不担什么义务。实在玩脱了,阿宁的家人会出面解决——不为阿宁,是为了自己。
苏的眼神大约出自真情,可惜阿祖不接受。男人很简单,但男人在面对他们不爱的人又表现出格外的复杂。在苏那里阿祖应该是格外复杂的,一举一动都难捉摸。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互动,女人在男人身上遗失了爱,好比失去话语权。话语权则限定个人的存在地位和价值。总有人落座于下席。
阿宁想,讨厌和心疼可以并行于一条窄路。
最开始阿宁很亲近苏,她愿意喊她“姐姐”多过喊她的名字。
阿宁有姐姐,阿宁很爱她的姐姐,是她的姐姐不爱她。阿宁反省,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黏人,总要凑到姐姐面前,期待和她一起玩;姐姐不和她玩,她哭,哭就引来大人,引来大人后姐姐就更不要和她玩。真不公平啊,一段关系里只有阿宁在笨拙地讨好,赞叹姐姐写的并不使父母非常满意的作文,渲染姐姐天赐的优秀和完美。
久而久之,阿宁的家人确定了姐姐的出色。
在家里,有一个孩子做了优等生,那么其他的孩子——特别是同性别的孩子——只能活在阴影下,终日被成绩和名次压迫着。阿宁醒悟,是她的做小伏低成就了她的姐姐,而她的卑躬屈膝折损了她自己。现在,哪怕外出求学的人是姐姐,哪怕困守在家里的人是阿宁,家人也会自然而然的把阿宁的名字错叫成姐姐的,家人也会理所应当的在阿宁面前叨念姐姐的好。
家庭不是阿宁能获取爱的场所。
阿宁不再固执地乞求自己姐姐的爱了,她要一个新的姐姐。
所以在苏表现出稍微的友好——哄小狗似的拍拍她的头——说了句:“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的时候,阿宁又贴过去。
可是苏对她说:“阿宁,你知不知道阿祖在骗你?”
他在骗我什么呢?阿宁不懂,只听见苏继续说:“阿宁,阿祖当你是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