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回响
【饺子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了几圈,正准备推门而入,却没推开。他站在堆着杂物的老旧楼道里纳闷地咦了一声,楼道里的光石时好时坏,现在又坏了,外面天色已暗,他看不清门牌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多了走错了,只能再拧一圈——门开了。
他去摸门边的灯,内心的不安升腾:自己应该还没老到连门都忘锁的地步,那应该是……
帝奇蜷缩在沙发上,身上潦草地披着饺子出门前换下来的外套,看上去是睡着了。饺子松了口气,下意识就想关灯,却见帝奇突然坐起:“你去哪里了?”
那种质问的语气让饺子愣了一下,某种没来由的恼怒和不满几乎要在瞬间脱口而出——
但他没有。帝奇的头发乱七八糟的,不仅是完全没打理,甚至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洗了,一缕一缕的打成松散的结,和他那双黑眼圈深重的眼睛倒是很相称。让饺子闭嘴的不仅是他的头发,而更多的是他脸上的一道血痕和唇角的淤青,而那双抱着他外套的手上满是细小的割伤,不用看饺子也知道那是雷顿家的蛛丝造成的划痕。
“你怎么不先去找医疗班?”饺子皱眉,拎起鞋柜上那个用得已经快生锈的医疗箱两步冲到了他面前,“我去和狮子堂喝酒了,你的卡卜林毛球没打通,给你留了纸条的。”
帝奇一边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涂碘酒,一边环顾四处找他所谓的纸条。纸条很显眼地压在了餐桌上的花瓶下面,只是饺子用的笔细了点,字写得太大,反而不明显了。
然而就算如此,也足够帝奇坐在沙发上看清了。他把头扭回来,没去看饺子,假装自己突然对他那双还没换下来的靴子很感兴趣,假装刚才那个眼瞎且为此而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的不是自己。
饺子有点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抱歉,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他把棉签在那张年轻得像是少年一样的脸上蹭了两下,擦掉了伤口上的干涸血迹,“今天见到狮子堂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
“抱歉,”帝奇没听他的解释,“我回来的时候……有点……”
“我知道,家里没有人,你肯定被吓到了,”饺子仔细消毒过后开始给帝奇绑绷带,边绑边自嘲道,“嘿嘿,感觉再过几年我就能去应聘生命之心助力协会[1]的志愿者了……”
“你不怪我?”帝奇仰头让他在自己脸上贴纱布,“我——”
饺子低头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真的只是落下,帝奇唇角的伤他刚刚上了药,那一点苦涩的味道在他舌尖弥漫开来,他抬手揉了揉他那乱七八糟的头发。
额头相抵,透过他用来遮掩身份的绑带,第三只眼在紧闭的眼皮下颤动,像一颗跃动的心脏,震颤着抵着帝奇的眉心——于是所有赤忱真心都将坦诚,于是所有忧愁疑虑都将消弭。
“饿了么?”饺子趁着帝奇没回神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脸,拇指拭过他脸上的一片绯红,试图去揉他同样红透的耳尖——被他一巴掌拍下去了。饺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得狡黠得像只狐狸,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去厨房煮面,走之前还趁机撩起他的额发,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
饺子兴高采烈地蹦跶着去了厨房,长辫在背后跃动,帝奇用他的外套蒙住脑袋倒在沙发上,一头埋进抱枕堆里,没被外套盖住的脖颈红了一片,温度比刚刚接吻的时候还要炽热。
片刻后厨房里升起白烟,香味弥漫开来,帝奇套着饺子的外套循着味道进来,从背后一把抱住饺子。人已经困了,他探头去看锅里的面,语气和神色都慵懒:“饿了。”】
(以上及前一章第二段《马提尼》皆为前世回忆)
·第三位黑袍人
天空中巨大的怪鸟发出嘶鸣,血红的树冠把天穹也映照得血红,布诺座下的风隐松开利爪把他们丢出去的动作毫不迟疑——众人脚下并非实地,却是满目汹涌奔腾的王水。
因为阿尔伯特和饺子、帝奇及阿不思三人的战斗,猩红森林中央的坑洞塌陷,虽然被长明恢复了些许,但是他已经体力不支,所以地面和森林都没有恢复完全。没人想到这种事竟会在此时为赫尔墨族的残忍助力:王水炸弹爆炸后所有的高腐蚀性炼金溶液全都往森林的中央汇集,保护了赫尔墨村和森林外叫嚣着的族人们逃过一劫。
他们甚至没有同归于尽。
本来就没有抓牢的大姐头第一个被惯性甩飞出去,而大圣王如果伸手去抓她,那必然不会再有多余的手去攀抓树干——饺子从大圣王肩头一跃而下,藤条妖妖从他袖中飞出,一根藤蔓缠上他腰肢,一根飞射而出绕上赛林娜的小臂。惯性没有消失,类似绳索崩紧到几乎要断裂的声音炸响,藤条妖妖的另两根藤蔓弹出想要去抓那些摇摇欲坠的树干,然而却在抓到前被赛琳娜和饺子两人的重量带得向下落了几厘米。
饺子刚准备转头去找可能的落脚点,另一边的惯性戛然而止——
赛琳娜用水在脚下做了一块类似滑板的东西,少女垫着那块水做的缓冲垫一脚垂直踩在树干上,根部被腐蚀到快要死掉的血红树木向后歪斜了些许,木屑在她脚底飞溅,大姐头脚下的水滑板在她踏上树干的瞬间冻结,随着冰块剐蹭过树皮的声音响起,她往下滑动了半米,稳稳落在了一根伸出的枝丫上。
大姐头猛地一拽藤条妖妖绑在她手臂上的藤蔓,饺子和他的怪物凌空飞起,加起来快有五十多公斤重的两人被赛琳娜险险从王水之上捞了起来。饺子趁机在她对面的树上找到了落脚点,藤条妖妖便松了他的藤蔓,化作白光回到了怪物卡里。
另一个从大圣王身上被甩下来的是阿不思。然而他的黑色衣袖在空中如舞蹈般翻飞,带起猎猎作响的风声,狮子堂担忧的呼喊声还没出口,就见他如黑色的鹰鹫般施施然落在了一枝树杈上,像脚下踩着能托举起他的风。
大圣王被甩飞出去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两棵树木的粗壮树干,在空中生生逼停自己向后飞的惯性,直径足足有几米粗的树干像插在地上的木棍一样往后倒去,被他强大的握力捏得崩裂,条状的碎片飞溅,落在王水里被腐蚀成黑色的焦屑。
最开始的两棵树只是缓冲,瞬间就被大圣王加上三个人的重量及加速度掀翻了,大圣王借那一瞬间的可乘之机撑着其中一棵树在王水蔓延的地面上跃起,把自己挂上了另一棵树的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