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霈尘听她这么说,含笑看了她一眼,笑容似冲淡了先前的严肃,他继续拿着一件阔袖水纹衫往宝钗身上比着,声音似漫不经心地道:“有那么重要么。”
表面如水波的水纹衫分明是刚做成,面料绵软匀细,温暖又轻盈。
王霈尘的声音轻佻,宝钗听说,不解他的意思,点头忙道:“当然重要。”她顿了顿,然后定定看着他道:“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以后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话刚说出口,宝钗顿时觉得失语,忙捂住口,她又抚摸着脸颊,只觉一阵阵发烫,低下头只管弄衣带。
那一种娇羞怯态,非可形容得出。
王霈尘看见她的表情,眸间染上一层笑意,听她的话亲切稠密,因而低低笑道:“不过几年,表妹就已经忘了我了,若是十几年、几十年,那时又该如何?”
听到王霈尘说的话,宝钗才惊讶地看向他,凝眉细看,她方才只觉对方很熟悉,却并未想到,竟然是他。
当年爹爹受弹劾,改任饶州知州,念着亲戚缘由,一家人便暂住在了临川王家,后来不过一月,爹爹又进京述职了。
“你我还分什么彼此,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倒外道了,莫非亲戚间互相助着也不对了不成?”
王霈尘身材颀长,眉目间带着少年英气,他俯下身来,见宝钗迟迟不说话,有些恼道:“今日若不是我看着你,跟着你去了,你早就被那些蛇蝎心肠的小人害死了!我……”
话未说完,他的眸光有些黯淡。
宝钗连忙笑道:“原来是表哥,真是好久未见。”转而叹惋道:“只是谁知那姑娘竟是那般……”那般狠毒,想到落水她又心有余悸,究竟不明白哪里得罪了林黛玉。
王霈尘忙道:“姑妈乃良善之人,少有防范之心,哪知开门揖盗,竟放了那种人进来……林家说起来倒与贾家有些联系。”
这事也不好办。
“贾家?”宝钗问道,她不清楚两家的关系,只得道:“我不明白。”
“……”
他脸色一沉,心里已有了打算,没有继续往下说,挑选了几件合她身的衣裳,又背过身去,为宝钗守着洞口,确保周围没有外人。
王霈尘背对着她,手抚着心口,心脏控制不住地怦怦地跳,脸上强行克制才面无表情,耳根却早已红了。
他低头看着他的手,指尖犹萦绕着发丝湿润的触感,他刚才竟然想给她换衣裳。
宝钗忙褪下被冷水浸湿的裙装,换上王霈尘的干衣裳,换好后,想要叫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干脆不打招呼,又见他发愣,因而蹑手蹑脚地悄悄跑到他的背后,想着最好是能唬他一跳。
谁知就差几步路,脚下忽然被小石子绊倒,宝钗心里暗叫不好,王霈尘只觉腰后一阵柔软的触感,只一瞬间,他诧异地回头。
但见她轻巧地转了一个圈,衣裳上面是用金线绣的水墨风荷,外面披着他的银狐皮大氅,宝钗朝他笑,只是笑容有些尴尬,忙问道:“这哪里是你的旧衣服呢?”
分明是最好的新衣服。
王霈尘站了很久也没有动,沉默良久,才笑道:“宝妹妹这副模样,可不能叫外人便宜看了去。”
宝钗没想到王霈尘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什么原因,脸顿时通红,并非刚才的羞怯,反而冷笑道:“我平生最恨人赞我容貌的。”
纵然女子有倾城之姿,也并非什么值得珍视的东西,世人看重女子的美貌,难道女子生来就是为了供人欣赏的吗?
王霈尘一愣,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忙笑道:“是我错了。”他的面上带着歉疚,勉强笑道:
“你过来,我替你拢一拢。”
他假意没在意她的羞愤,轻轻揽起她如墨的长发,用玉冠束起,其中又缀了一颗极为罕见的南海明珠,俯下身为她整理了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