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笑意,又忙奉承了两句,见林如海面色正常,隐隐有欣喜之色,她于是说出自己的愿望,笑道:“老爷知道,奴家眼里揉不下沙子去,也让奴家和太太见一回才好。”她盯着天上璀璨的星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话虽如此,却未曾看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正有此意,点头应下。
果然,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容易被骗,倘若你再给了那人一点关心,他更会对你死心塌地。
林如海朝出晚归,日间所见,坊中所闻,或政治大事,或私人细节,或善事,或恶事,总想向人谈谈,然而岂可执途人而语之?他希望有一个妻子,情投意合,心领神会,共相罄谈。
有时他满怀可笑可泣之事,或者非关自己而动人公愤之事,颇想对贾敏谈论。然而这贾敏木头木脑,只留意于诗词戏曲,其余一概不知,对她谈了又有什么用处。于是林如海只得默默回思,自言自语,独笑独叹。这时候贾敏便对他瞠目而视,骇然问道:“你又怎么了?”
这种夫妇真是天可怜见!
林如海携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道:“你忍一忍,也不用忍多久了,等那人死了,我一定让你做我的平妻,你以后不用看去她的脸色过日子。”
“还要算上子钱。”
林如海明白她的意思。
“一定,没问题的。”
“如此甚好。”
再不用过那些苦日子了,她的眼眶隐隐有泪水。
她终于……熬出头了。
活着。
尽管是以这样可耻的方式。
她抚摸着自己的心口,心脏在鲜活的跳动,重新恢复了活力。从前再怎么样的嚣张,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纵是一辈子做个丫头,她也甘之如饴。
至于生活不幸福,那也是女人的命。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这道理她明白,她早认了。男人拥有钱财,由女人来管理。女人管得好,是男人的功劳,女人还得夸男人聪明。男人手上扎了刺疼得大吼大叫,女人生孩子却要强忍着不敢呻吟,生怕吵得男人心烦。男人粗言秽语,经常喝醉。女人听了不中听的话要当没听见,还得把醉汉扶上床,不能有半句怨言。
男人举止粗鲁,嘴没遮拦;女人总是心肠慈悲、宽容大方。
已经没有什么可求的了。
她以后的每一次哭,都是喜悦,做的每一场梦,都会是好梦。
且说林如海前些日子托王福林等人进城里给二老爷送信,贾政见了王子腾的信,也是立即派人回信。
信差得了信,才出贾府大门,在一个拐角处就被王福林拦下了。
王福林面色平静,悄悄塞给信差二两银子,信差为难道:“好兄弟,这可使不得。”
“兄弟可知这街上有一泼皮无赖,诨名叫作醉金刚,原是我家的亲戚,专管银子利钱的,今儿我们一行人来,也是他打点下来的,若真惹恼了他,要给我出气,人离家散是少不了的了。”
信差冷笑道:“我不过一个送信的,混口饭吃,犯不着这样威胁我,敢是你初来乍到的不了解,这原不关我的事,只一件,不准把信拿走。”说罢,便抢了银子,自去一旁去数了。
王福林也不答言,随行的几人不解,都在听他吩咐,王福林念旧情,从兜里拿出几两银子分给同行的小厮丫头,实则遣散了他们。
丫头小厮们没有明白,但感激地道了谢,都笑道:“若哥哥以后需要我们,我们定会尽全力帮忙。”说罢,就纷纷离开了。
王福林低头看了看信,又添了几句话,旁边只剩了小絮一人,小絮不明白添了些什么,探着脑袋看。
他填了些话后,便满面含笑地把信重新交给信差。
王福林回头向小絮说道:“我们这些世俗中人,想要互相结交就需要以银两为纽带,你也看见了,银两用得越多,交情就会越深。”一面说,一面掂了掂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