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许多盛妆丽服的媳妇、姬妾、丫鬟迎着,请车至正门上,小厮等退去,众媳妇忙上来揭起车帘。凤姐下了车,一手扶着丰儿,两个媳妇执着手把大如芭蕉的扇子,簇拥着凤姐从后房门进来。
林黛玉只见面前的这个人,打扮的与众不同,彩绣辉煌,恍如神妃仙子。
列为看官可知?那王熙凤头上戴的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挂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材窈窕,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黛玉顿了顿,忙笑着起身接见,王熙凤也携住林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笑道:“林妹妹这可是来早了。”
王熙凤摩挲着黛玉的手,林黛玉躲避不及,她生性不愿得人碰触,又不好拂她的意,虽说舅母家同自家一样,到底是客边,想到自己是寄人篱下,如今母亲亡故,无依无靠,只得在外人家依栖,要如此认真淘气,也觉没趣,于是只能由凤姐拉着。
林黛玉困惑道:“这是什么意思?外祖母在哪儿?”
她素日也闻得贾母的声名,这位史太君,出身高贵,为人慈祥,一生好善。凡有穷人,没有不周济的,更是遇善必行。汴京一带,百姓感仰,都暗地里叫她“活菩萨”。
王熙凤笑道:“老太太正和太太用午茶,我正要去那儿了,可见妹妹来早了,也是合该我与妹妹有缘。方才在这个清净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见妹妹也从这里来。这不是有缘么?”
是有缘分,还是孽缘。
林黛玉垂下眼,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敢声张。林黛玉眼见凤姐珠光宝气的,清一色的金饰银袄,尤其颈上挂的那赤金璎珞,晃得她睁不开眼,林黛玉想起被她扔掉的金锁,比这个更是珠宝晶莹、黄金灿烂。
她分明是故意来刺她的眼!
林黛玉费力地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忙换上一副假笑,她深知凤姐是喜奉承的,刚想恭恭敬敬请安,发现凤姐连正眼也不肯给她。黛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不敢再说一句话。
王熙凤并未察觉,面上露出的笑容很是温和,又看了林黛玉一眼,见她身上穿的青棉袄裙洗的已经发了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面上不动声色道:“好妹妹,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她轻笑了一声,向平儿招了招手,复笑说:“把我准备的那件鹤氅拿过来。”
平儿会意,忙取来一件玫瑰红镶麝鼠皮鹤氅,凤姐给林黛玉套上,平儿巧笑嫣然道:“林姑娘看着就是极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