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穆的气氛里，他站在台上，找到了桑植、宋迟、宋伯母、江从望、方浩然和小童，心里想念的，是妈妈和小枫哥。

如果他们也在，江郁云会拥有完整的幸福，也想把自己取得的这一点成就，给他们看，让他们夸奖。

小云真厉害。

他想听他们这么说。

还好，昨天晚上，桑植已经在江郁云的耳边说过很多遍，有最初受到逼迫的，也有后来完全出自真心的，一遍又一遍，温柔地灌进江郁云的耳朵，比那瓶没喝完的薄荷酒更醉人。

仪式完成后，穿着博士袍的江郁云成为打卡景点，和数不清的人照了数不清的合照，坐到车上驶向饭店的时候，脸还是僵的。

桑植开车，江郁云在副驾，后排坐着方浩然和小童。

小童趴到前排的座位上对他说：“小江老师今天特别帅气。”

桑植放下通讯器，也说：“是很好看。”

方浩然抬头：“我已经把照片发给莫然了，她夸你优秀。”

“这么快。”江郁云诧异。

“嗯，昨晚特意叮嘱我，要我早点发。”方浩然说，“还让我谢谢你们。”

“谢什么？”江郁云一时想不到。

“足够我吃半个月的水饺，有心了。”

“桑植老师买的。”

方浩然凑过来，拍了拍桑植的肩膀，尽在不言中。

桑植看他一眼，没说话。

“桑植上校最近十分高冷。”方浩然活跃气氛，自顾自分析，“难道是岳父大人对您进行了气场压制？”

这次，桑植连一眼都不看他了，不自在的只有江郁云：“什么啊，方老师，别乱说。”

方浩然咦了一声：“我可没乱说，是不是，桑植老师。”

“没被压制。”桑植结束话题，留下脸红的江郁云，看热闹的方浩然，一脸懵懂的小童，无人反驳。

从后来的表现来看，桑植上校的气场，不存在被任何人压制的可能。

哪怕午餐后，江从望连眼神都不落在他身上，对着空气说：“那谁，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也能气定神闲地站起来，一只手按住江郁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出包间，跟上前面的脚步。

完全不落下风。

回来后还不肯告诉江郁云他们都说了什么。

不过，看到新闻后，江郁云大概能猜到了，无非是关于苍穹计划的最终方案。

江郁云把多肉搬到阳台上，发讯息给桑植：“你早知道会用第二种方案。”

五分钟后，桑植回复：“前天。”

“嗯。”江郁云看着电视里对方案的介绍，没问他的申请有没有通过，过了几分钟，才说：“谢谢你。”让江郁云有了个无忧无虑的毕业典礼。

桑植说：“我今晚回家。”

“好。”

有时候，江郁云觉得自己很会劝自己，也会在很多时刻，打破这个认知，陷入漫无止境失措的茫然。

比如现在。

指针停止旋转，钟声终于敲响，他知道要支持桑植，只是用了很多时间，也没能把自己劝好。

做过很多次的事，这一次好难。

等到晚上桑植回来，江郁云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穿着出门时的衣服，没洗澡。

桑植走近他，蹲下来，安静地看了几分钟，手指抚过他的睫毛，江郁云就醒了。

恍惚地醒来，扑进桑植怀里，脸埋在他的颈窝，汲取一些他的气息。

“什么时候去？”很久，江郁云才问。

桑植有力的手掌沿着他的脊背抚过，来回很多次，最后停留在腰侧，以往江郁云一被碰到就会笑的位置。

今天江郁云没笑，又问了一次：“你的申请一定通过了，什么时候去？我要知道。”

桑植说：“先遣队没我。”顿了顿，才说，“我在第二批。”

江郁云不吭声了。

“今天你爸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桑植的手继续安抚他，声音平静，也干涩，“江郁云，这是个长期的任务，适合的人不多，远比火星基地困难。”

“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你听我说。”桑植坐到沙发上，看着江郁云的眼睛，吻了吻他发红的眼角，“我当然可以等到所有的难点都被攻克后，像去火星基地那样，去转一圈。”

“可是意义不大，我跟你讲过，现在的情况是技术都成熟，难点在开拓。”

“我们建造火星基地的技术积淀完全足够，难以预料的，是初建时不可预料的困难，需要能够统筹的人，也要集中最优势的力量。”

江郁云望着桑植：“就是你吗？”

桑植说：“当然不止我，林陌、林襄、飞船计划的负责人李明雄上校，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提交了申请。”

“林助理也要去？”

“是的。”

江郁云趴在桑植肩膀：“我只是突然很难受。”用力望着天花板，“过几天就好了。”

“你不会的。”桑植吻了吻江郁云的耳廓，“小云，你会一直难过。”

江郁云突然挣开怀抱，双手捂住他的嘴，不许桑植说对不起。

桑植笑了笑，重新抱住他：“我不会说，你放心。”

江郁云小声地嗯了一声，重复他的话：“我会放心的。”

半夜，桑植从梦里惊醒，下意识往枕头下摸，要立刻把梦里的内容记下来。

没摸到笔记本，警觉地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