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掷地有声:“若非官兵上门将最后口粮给夺了,家中何至于此?”见她情绪激动,身侧的女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免得她的话被传了出去。
“敢问如何称呼各位?”黄普沉默,随后询问。
“她是莫娘,唤我方箐即可,她是姜楪。”方箐替情绪激动的莫娘回话道,剩下的木匠女则是姜楪,“不瞒姑娘,在这里关着的,大多是流民。有的是从北一路南下,就是为了躲灾。可到了这里却是……”剩下的话她没说,眼底满是麻木。
心间仿若被压上了沉甸甸的石头,压得胸前沉闷不已,黄普很想说些什么,但却无话可说。无论是莫娘的经历,还是姜楪的恳求,都让悬着的心不断摇摆。
在木风山寨上,背靠悬崖峭壁,外人不可轻易入内;内靠万山奉养,得以物资充沛,所以她极少下山去了解这些事,了解山下的百姓生活如何。黄普一心向西逃离,却不想她自己已然身处福地。
人间处处是炼狱,唯有此地是逸境。
她忽然知道为什么官兵一定要围剿木风山寨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试想有这样好的地方,他们又怎么会放弃。黄普的心一下子拔凉,一下子又热腾,眼神变得呆滞。手指不自觉地扣着墙上掉落的皮,松松垮垮地坠落一地。
大块的墙皮掉落,恰好砸中她的脚,她从疼痛中清醒,看向地面的墙皮。
“若是想走,那便一起。”黄普心底有了个想法,凑近她们之间细细嘀咕起来,在旁的祁红不知作何想法,睁着双眼看向他处,像是不合群,但又笼罩在她们的阴影之下。
……
“不好啦,有人越狱啦!快来人啊!”莫娘忽然大叫起来,连同着方箐也一起喊起来。狱吏急切赶来,眼看里面少了一人,赶紧开门查看。
眼见一个大洞口朝隔壁开,他刚蹲下脑后就传来阵痛,人斜着倒下,身上掉落一串钥匙。黄普掀开地上的草席,身一起露出长条的凹槽,那是莫娘和方箐在牢里挖的,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祁红快人一步,捡起了钥匙。她迅速转身出了牢门,关上牢门,将她们三人锁在里面。黄普只觉得心被吊悬在喉咙间,强撑着质问道:“祁红,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你我出去之后再清算。”
只见她冷笑:“我们之间?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我可不记得。”眼见她直接将钥匙甩开至她们够不到的地方,“这足够,让你死在这里了,至于她们,那是她们的命。一个克死全家,另一个还不如早点放弃好一点,至少在这里还能勉强活着,我说得对吧,出去后你们不也是得面对那样的境地吗?何不如在这里苟活着,我要是你们,我就在这里待着。”
心中似有一把火在燃烧,黄普满是怒气:“别相信她,她就是在骗你们的,难道你们真的要放弃?都已经走到现在了,离出去不过是一步之遥。”
“你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说这句话难道不羞愧吗?”祁红甩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钥匙距离牢门起码五步远,但是用手是够不到的。
她们忽然面色犹豫起来,黄普只觉得有些好笑,先前的豪言壮志轻而易举地就被祁红的三番两句给瓦解,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惹出来让人嗤笑。
从草席里抽出干硬的几根,跪趴在牢门前,死命地挤压着胸腔与牢门的距离,企图能用草根碰到钥匙。
无疑,失败。
黄普努力挣扎着,连面部都挤压成一团,鼻梁被重重地摁压着,胳肢窝被压得疼痛起来,额头想必都青紫一块了,她想着。
还差两个身位。
倏然间,两只手透过牢门,手指捏着绑成条的草根,两端捏在手上,成结的地方抛出去一点一点地够着钥匙。
就差一点。
“绑上我这根。”黄普对着姜楪说。她不推脱,直接将草根拿过,迅速绑起来,钥匙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挪动起来。
“拿到了!”姜楪高兴地喊着,回头一看,她们俩人又回到了阴暗处,黑暗笼无情地蚕食着她们的身影。
黄普头也不回,光是看着她露出的神情已然知晓,轻轻说了一声:“外面世界还很大,日子还很长。”接着对姜楪说:“走吧。”
刚踏出牢门往右走时,一道身影叠加着重重身影显露出来。
“走?要走哪里去?”齐承鹤的脸透过黑暗显现出,扭曲的昏黄光线打在他脸上,明明平静的脸上却多了一丝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