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普半软瘫在地上,双手被束在身后,腹部也被人用脚踹了好几下,喉咙处腥得发痒,干干地生咳吐出一口血沫来。见到齐乘鹤时,她虽是侧躺着,但气势丝毫不像是被俘虏的人,甚至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齐乘鹤看了就想狠狠地将她用脚,像是对待蝼蚁般给碾碎,揉到泥土里化为粉屑,最好还能看到她向他苦苦求饶,一副倔强又不得不低头地样子,但他又实在好奇为何她会被轻而易举地绑在这里,还露出一副一切如她所料的模样。
一切的确如同黄普想的那样,她以身为诱饵接近齐乘鹤。如果如她所说的那样,齐乘鹤是为了掩盖罪证,那么他们之间定然还有回旋的余地。何况她不认为,他们不会下半夜攻击后山。
所以当她下来的那刻,她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去面对。
“这是第三次了。”齐乘鹤诡异地笑起来,一把攥着她的那被尖刺扎入的肩膀,随即狠狠摁下,“事不过三。说吧,你想怎么死?”
岂料黄普不痛反笑,几乎是喊出声的:“兄长。”他的手一滞,脸上露出吃到难以形容的恶心的食物般,嫌弃又难堪的神情。周围的士兵听到后,几乎是在他看过来时,恨不得此时背过身去将耳朵给堵住,此等密事让他们知晓了,回头不知磕头谢罪还是被灭口。
此刻他们纷纷都回忆起刚刚是否有得罪黄普的事情,回忆过后才方觉心虚得很。
只见,齐乘鹤胸腔共鸣,从鼻腔处喷出一股嗤笑,“你们都出去。”话是对他们说的,士兵们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营帐内只剩他和黄普。
“兄长,不若将绳子松松?反正我人都在这里,逃也逃不出去了吧。”见他还是毫无反应,黄普只好放软声音:“我身上什么药都没有了,你们都搜过身了不是。更何况,上次不是你主动放的我嘛。”这话当然是黄普猜测的。
逃出去的黄普早就思考过,为什么祁红能够进得来,出去的各处侍卫都很少把守,若是没有人知会,想必她还是会被抓回来,所以自然是有人放了她。
“就那点蒙汗药,还有酒,是真真骗不了您的,我说得对吧,兄长。”黄普适当的嘴角挂着假笑。
齐乘鹤原先听了,还饶有兴趣地点点头,但听到“兄长”二字时,眉间不由自主地轻蹩。
“那我都和齐乘舟拜过天地,唤您声‘兄长’不为过吧。总不能因为身份不同,而这层斩不断的亲缘就要不认吧,再者齐乘舟不识好歹,可我认啊!”黄普挪动着身子往前靠近,眼神中透着诚恳。
昏暗的光线从他脸庞照下,勾勒出平滑精致的下颚,鼻梁处扇动着落下的眼睫,嘴角勾起莫名的挑逗意味:“你认?你认什么?说来听听。”
脑海中闪过种种马屁,但肩膀上迟来的疼痛让她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黄普耸了耸鼻尖,“兄长,我是个粗人,说话也不好,但是我知道,您的抱负是远大而高尚的,能成为状元的人是什么人啊,那是人中龙凤,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可谓用一声‘天才’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齐乘舟也是天才。她暗想着。
“可你不是对我……嗤之以鼻吗?不是觉得我疏于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关心因疫而亡的百姓吗?”齐乘鹤翻出之前她骂人的话,脚尖抵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拿她当踏板,神情更是悠然自得。
黄普不自觉地磨了磨牙,拇指掐了掐手心,“事实如此,但兄长定是暗自为百姓打算好了。明着剿匪,实则是为了百姓着想。这其中定然是有您的度量,您看,我说的对吧。绝不可能是外人所说的为了掩盖罪证而剿匪吧,这也太……”
离谱二字还没说完,鞋底就狠狠踩着她的脸。
草他大爷的。还没有人敢踩她的脸。黄普在心底骂着他。
“谁说的。是谁跟你说的?”齐乘鹤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出卖了自己,但转念一想,应该不可能,以他们那平得不能再平的脑子,根本想不到出卖他的地步。
黄普及时打断他的联想:“是我自己想的。”声音变着调地窜动。
脸上的鞋移开了,她被一把攥起坐着,下颚被他的指腹捏着,左右相看:“你?可惜你猜错了。但我猜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没有用的,你们的人都在后山吧,就你们那点人你觉得能撑多久?半个时辰还是一刻钟?不若我们赌一赌?你的人能撑多久?”
齐乘鹤显然不想与她交谈过多,急切地转移着话题。
那就意味着,她猜对了。
拜托了,方天乾一定是要真名啊。黄普内心暗暗想着,嘴上却毫不留情:“来之前,我曾写过一封信,交由别人送往方家。你猜,几日能送到。信上写了什么内容?”
见对方神情凝固,隐隐透着些不信,她嗤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只有我一人出来吧。既然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们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你会杀所有人,包括知道秘密的你的下属,还有我们木风寨的所有人。但真正知晓真相的,木风寨也就两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你的胞弟。要想信不被方家人拿到,放了后山的其他人,我和齐乘舟任你处置。”
“我保证,信不会落入他人手中。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他走的是哪条路,你大可拦截下来。”
黄普双手背在身后,坐着时挺直的背,无声息地持着坚定,脸上的神情始终带着一股自信,让人不得不信服她口中的话。
齐乘鹤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转来转去,似乎是想在她身上找着漏洞,但很可惜,他没能找到。
他闭了闭眼,气息在胸腔换了几轮:“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