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丞?
昭昭?
她小猫咪受惊似的,两只清水眸唰的下投到男人脸上。
萧砚丞回凝了眼,又看向对面的女人,薄唇似笑非笑。
“岑熠也在这里,一起?”
女人倏地变了脸。
撂起粉铂金包,匆匆越过他身侧,丢下一句话。
“走了,别告诉他我在这儿。”
宋暮阮回眸见她走远,小声问:
“你们说的岑熠,是坐我对面那个岑熠吗?”
萧砚丞唇侧动了动,带出的笑痕浸着几丝谑戏。
“嗯。”
“正是萧太太觉得好像也不错的那个岑熠。”
“……”
宋暮阮咻的下撤回小手,鼻尖哼出一声,小白靴踏在绵软的高密织羊毛地毯上,头也不回地往包厢那边走。
萧砚丞在身后也迈出脚,得天独厚的长腿优势,两三步就走到了少女身侧。
“不想知道她和岑熠的关系?”
她步履不停。
“无非就是爱而不得的前任,或者暧昧对象呗。”
“错。”
一个不含杂情绪的单字。
她止住脚步,偏头看着男人,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把问倒了出来。
“什么?”
冷眸含起一丝浅显的怜悯,萧砚丞两片弓形薄唇不紧不慢揶出两字。
“炮友。”
!
果然是血气方刚的小狼狗:-P
宋暮阮拨转纤巧身躯,面对面目视着男人。
遂而,两眼滚过精打细量的光亮。
“老公~”
无事萧砚丞,有事就老公。
他错开她的身,继续向前走,沉羽黑的裤管无声擦过她的类香槟色裙摆。
裙摆材质轻柔,被不经意漾开一朵细小的涟漪。
宋暮阮被这闭目塞听新对策,有效攻击到。
她三步并作两步,堵在他身前。
萧砚丞倒是没料到这一出。
左前的豹头胸针险些陷入那傲挺曼妙的曲线。
攥紧裤侧的两手,他及时掌止住惯性。
于是,仅隔了短短的一厘米。
那对祖母绿眼,只好豹视眈眈地垂涎着少女。
……的胸。
他抬起左手,指腹把胸针调偏方向。
下一秒,豹眼绿森森的光错开那非礼勿视的地方,辗转落到廊壁上。
他稍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说,萧太太。”
被隔开了距离,宋暮阮两手整好团在胸前。
像机器猫的爪子,团成一个祈祷的圆球。
“老公,我想提个建议~”
说话间,纤纤玉手做的圆球在动。
手后的两圆球,裹在香槟色裙衣里,也在此起彼伏地摇旗呼应。
萧砚丞阖了阖眼。
短暂的视线封闭,行动胜过理智,他侧开了身,靠在墙壁上。
半掀开眼,松烟灰的睫影只堪堪盖住眼底的幽光。
“什么建议?”
出落在廊间的嗓声,波澜不惊。
细听之下,却裂出一丝不平静的罅隙。
“我们在华市隐婚吧?”
隐婚。隐婚!
绝对的隐婚是完全的自由!
似听到了个笑话。
萧砚丞掣了下薄唇,修长笔直的右腿动了动,交叠在左腿前。
仍是靠墙的姿势,只是这姿势里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松弛。
“隐婚?”
他全撑开密如鹊羽的长睫,灰而褐的眸珠抖出讥讽。
一种太过刻意的,情绪外露。
“方便隐婚太太找岑熠2号?”
被一言戳穿被又死不承认的萧太太:-D
“才不是呢,老公。”
“嘿嘿,我可是你贤惠又忠诚的小妻子呀~”
萧砚丞收了慵散姿态,朝包厢走去。
错过少女身之际,他丢下两句薄凉的话。
“看出来了。”
“贤自己之恵,忠他人之脸。”
“……”
宋暮阮涨红了脸,小跑上前。
两只胳膊一伸,先于男人推开门扇。
“啊——”
她险些被里面出来的人撞到。
还好那说话刻薄的假老公不计前嫌,及时揽过了她的肩。
但,力道太紧。
一丝疼楚从大掌紧扣的肩头蔓延。
宋暮阮眼眶迅速起了圈红红的水晕。
“疼……”
萧砚丞霎那卸了手劲。
一双灰褐眸眼沉沉,如霜如冰,朝瞿放射去。
想到昨天卫生间的那幕,瞿放硬着头皮,双手合十,先摆出道歉的真诚态度。
“宋小姐,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您大人大量,请像昨天那样美丽又大方地原宥我。”
宋暮阮恨恨道:
“老公,我可以找他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吗?”
萧砚丞随妇唱。
“当然。”
她趁势摊出右手。
“瞿先生,请你托人买支药膏。”
“至于,精神损失费嘛,就付了今天这桌午餐吧。”
话音刚落,手心多了一抹轻飘飘的重量。
宋暮阮定眼看去,竟是她今日找了半晌的药膏。
“咦?”
“为什么?”
萧砚丞嗓声自若,似在闲聊天气。
“昨晚给你上完药,忘放下了。”
宋暮阮:“!”
抚上左肩,一双清水瞳迸射出薄怒。
“为什么你上药?”
萧砚丞顿了下。
“你说。”
“要么我来,要么他来。”
言外之意——
所以,你想选哪一个?
宋暮阮难得和他有心意相通的一次,拉弯两瓣红唇,面上笑吟吟的。
“当然是你上啦,老公。”
萧砚丞睨了眼那夺目的笑,薄唇弯了一瞬。
“嗯,萧太太改邪归忠了。”
“……”
不说话,她不会当他是哑巴。
瞿放在萧氏夫妇的中间挥了挥手。
如墙角上了发条的古老钟摆,声音也是被忽略的落单酸涩。
“打扰一下。”
“请问需要我把二位的婚床搬来吗?”
“你们仨杵在门口聊什么呢?”
赵岱从里面走出来。
瞿放长手一伸,搭上说话人的肩,率先应了声。
“萧爷昨晚把萧太太肩头撞伤了。”
宋暮阮:“?”
瞬抬起两眼,刚想解释,便听见岑庭从门口冒出来的惊叹——
“萧生,二十九年没开荤。”
“果然一朝变禽兽啊!”
!
一不小心秒懂这巨大信息量。
宋暮阮瞄了眼隔壁的假老公。
莫名地笑了下。
“笑什么?”
一声冷如寒冰的问紧跟至上。
宋暮阮挤出个上弯的唇弧。
“没笑啊!”
见萧砚丞的俊脸弛了几分,她又天真懵懂地提出一问:
“你太太天生微笑唇,你昨晚亲了那么多次,不知道吗?”
“噢——”
!!!
瞬间高涨的起哄如红气球炸了满堂。
欣赏着“禽兽老公”骤时紧绷的脸,宋暮阮故意冲他眨了眨鬈翘的睫毛。
两只小手捂住耳朵,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昂起鹅颈,步伐赳赳,踏进了包厢。
瞿放/尿意来袭,拉着赵岱走去洗手间。
留岑氏兄弟与那初尝人事的新郎官侃谈。
回头溜了眼,确认身后无人,他才说:“这两口子奥斯卡呀!”
赵岱拨开肩上的手:“瞿二,你说什么?”
“他俩是假结婚。”
“什么?!”
瞿放耸了耸肩:“萧爷昨天亲口对我说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
“前资泰建设的千金,宋铸协的独生女。”
赵岱默了两秒,大脑对上号。
“……强吻黄太子的那个宋大小姐?”
“对,你别在黄曜斳面前提她和萧爷的事。”
“最好,连她的名字也不要提。”
“为什么?”
六年前那笑料,圈子里都知道。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黄曜斳被嘲了很久,不少看热闹的损友还怂恿黄生从了她算了。
毕竟,那可是掌握大陆房地产命脉的资泰建设集团。
瞿放凉凉地斜了眼说话人。
“我怕黄太子患PTSD。”
赵岱嗤的声笑了。
“他?怎么可能!”
“这几年玩命似的开拓大陆市场,哪有闲空患PTSD。”
瞿放试图点破那层话里的薄纱。
“阿岱,你就没发现他俩不对劲?”
“?”
瞿放直接踹开了那纱。
“萧爷动情了,你没看出来?”
赵岱睇了他一眼。
“……我特么一直以为是真夫妻,能往动不动情那处想吗!”
“刚他俩在那儿眉来眼去,欲拒还迎的。”
“我特么还以为是小夫妻的情趣play!”
被误判为情趣play一环的瞿放,使劲瞪回去。
“我们几个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
“你就不能从那女企业家的身上,挪点时间观察观察你兄弟?”
赵岱进到洗手区域,凉水抹了把俊脸。
“你们俩,一个永垂情史,一个蛇口佛身。”
“闲得我,还不如去观察我的女企业家。”
瞿放狠狠走进卫生间。
“滚你的!”
-
日头偏了西。
一顿类似于结婚宴的午餐,在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福声中完美收官。
劳斯莱斯渐渐驶出盘曲山道。
黑灰相间的车身入了密匝匝的车流。
萧砚丞瞥见胳膊处的衣褶,修长的指骨捋了捋。
褶不平。
他松了手,挪开眼,视线落到少女那弯翘的红唇角。
“你好像很开心。”
宋暮阮转正无名指的戒圈,扬着嗓调答。
“你看瞿放刚才那样儿,不得不说好下饭呀!”
萧砚丞低下颌。
无名指上,刻于戒身中央的棱纹,也偏了方向。
偏到少女的那侧。
指尖放在戒身上,他下意识拨正。
“既然萧太太这么开心,那今晚就贯彻到底吧。”
宋暮阮抻了抻软腰,微乎其微地叹息:
“萧先生,当你的恩爱太太好累的。”
“我等会可以扮演相敬如宾萧太太吗?”
萧砚丞凝着戒指中央的周正棱纹。
下一瞬,又拨回到原位。
再次脱唇的嗓声,淡淡的。
“随太太开心。”
“诶,萧砚丞,我突然有种感受。”
男人的目光朝她浸出探寻。
“就好像我们中午真的结了个婚。”
“有一种仪式感,怎么说呢……”
宋暮阮正说着,却被他寥寥的三字岔断——
“我也是。”
“对吧?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宋暮阮放松绷直一上午的软腰,靠在真皮椅背上,惬意明快的语调徜徉在车厢内。
“错得让我觉着我真成了你明媒正娶的萧太太。”
顿了顿,她阖上眼,两片红醺醺的唇瓣懒懒扯开一条窄小的细缝。
出落在车厢里的嗓音,转为如溪流潺潺的细语。
“仿佛他们的祝福是真的……”
“而我们也足够相爱。”
“但真相却像灰姑娘的童话中点。”
“逃出了城堡,我就是个落魄千金。”
“没有珠宝,没有漂亮裙子,也没有千寻万寻我的王子。”
萧砚丞默了默,接过她的祈愿。
“珠宝、裙子,都是小钱。”
“我可以满足你。”
宋暮阮倏然睁开眼,两只黑郁郁的瞳仁望着说话的男人。
还未问出口,便听见他说——
“至于你说的王子。”
“我给不了。”
“……”
他又一次拒绝了她!
宋暮阮扭过头,饱满光洁的前额靠在茶褐车窗。
几丝长短不一的碎鬓发,鬈出不同的弯度,也被压贴在玻璃面。
下一分钟。
车子上了高架大桥,外面没什么可看的。
她的一双眼瞳落不到美景,复又垂下。
纤长的睫毛,在昳丽的脸蛋上落了半圈灰阴阴的影子。
萧砚丞收回眸光,如弓的薄唇动了动,吐出的话语肃淡,不轻不重碾碎车厢的蓦然沉寂。
“萧家没有王子。”
“只有一头豹子。”
“如果宋小姐不介意,大可做了那个灰姑娘。”
宋暮阮蹙了蹙眉端,挪离开倚窗的莹洁前额,瞅了眼身侧的男人。
“你不准叫我宋小姐。”
他一唤宋小姐三字,她就陡然想到半年前他们初遇之时。
那时,他也是这样。
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劲。
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什么都能握在手里。
她觉着她就是一只风筝,看似自由身,实则已被他开出的诱惑福利,牢牢捉住了线头。
萧砚丞听闻,两注眸光不深不浅,悉数投于她面。
然而少女的心思浅,情绪总是摆在脸上。
总以为能够高深隐藏,却还是被他看见了掠过的一丝烦躁。
“好,我会注意。”
听着这板正的官方话,宋暮阮仿佛身临首脑会议的现场。
她掐了下手心,索性又偏过脸,宁愿去看那幢幢冒尖的板正房楼,也不看他。
至少,未刷外漆的房楼能数出几砖几瓦,走近了还明白内里用的是什么真材实料。
而身侧的这位萧总,饶是她从小阅中外帅哥无数,却怎么看不出他身上有几块属于人类的血肉。
噢。
他又多了个外号——
机器人。
碎冰冰做的。
口味嘛,自然是她最讨厌的葡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