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宥昭亲昵挽上裴君湛的胳膊,整个身子靠倚着,傲慢地炫耀:“我见我男朋友,难不成你来浔墨见你女朋友?”
宋暮阮一口气提到了喉咙,生怕萧砚丞口出真言,于是,她赶紧抬起右手发誓:“我作证!萧总绝对无对象!”
祁宥昭倒是被这一声吸引开攻击目标,两只凤眼转而眯了眯,打量着举手的少女,她一件偌阔宽松的大衣几乎拖至脚后跟,别说长度不符,连肩宽也大得惹人眼。
分明是男式的。
祁宥昭若有所思,点了点下巴,慢悠悠道:“声声,你这身上这大衣的尺码怎么这么不衬你?”
宋暮阮苦住眉间,骤时冥思到一个合理借口:“噢——昭昭姐,我们最近流行oversize男友风!你觉得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的,只不过我看这尺码更适合我表哥,”祁宥昭的视线回旋在大衣少女与西装表哥之间,又游哉试探,“你看他穿得这么单薄,要不先把你的男友风借给他穿穿?”
宋暮阮作势要脱大衣:“……好。”
“不用。”
萧砚丞短暂地凝了眼她身上仅存的一条丝质长裙。
祁宥昭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用主人姿态邀请斜对面这位远道而来的表哥。
“那表哥,一起进屋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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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悉数拢到厅堂,裴君湛敏锐听见某人肚里的一声辘鸣,抚了抚祁宥昭的头,他温柔说道:“我去煮汤圆。”
“我也去!”
宋暮阮侧耳听见,俏生生地跟上去。
裴君湛的视线落到红木置物柜,说:“声声,留下来招呼客人。”
宋暮阮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提醒:“哥,我做标记的那个,别弄错了。”
裴君湛颔首,给少女一个放心的微笑。
“去吧。”
宋暮阮也放心下来,冲他甜蜜地挑了挑眼睫,继而转过身去,招呼着:“好啦,昭昭姐,萧总,这边请。”
她把他们带去楼梯西侧的最里间会客厅。
这间会客厅是宋铸协生前的私人接待室,而隔壁也作会客用,但通常都是阮教授与各位太太的下午茶间。
“昭昭姐,你上次提到最喜欢花茶,这是我前几日特意为你准备的,”宋暮阮说着,奉上一杯花香四溢的热茶,“洛神陈皮养颜茶。”
祁宥昭接过,红唇啜吟小口,愉悦的宽慰毫不掩饰,她拉过少女白嫩的手,团在胸口:“声声温柔贴心,善解人意,谁要是娶了你,简直是有福了,放心姐姐一定会为你挑个最好的夫家。”
萧砚丞在旁不发一言,浅眸径直掠过那交握的手,少女纤细的无名指光秃秃的白里还留有一细线戒痕。
薄唇勾惹出淡淡的嘲,他大拇指指腹徐徐转动着指上的铂金戒指,望着对面那个乖顺着眉睫的少女。
少女似乎感应到他的眸光,花蕊丝弯翘的睫毛冷不防地颤了颤,假装托词站起身。
“绿茶没有了,萧总,我上楼给您拿。”
不等他应声,那片如墨如烟的娇丽可人便从眸心溜了去。
骤时,会客厅只剩二人,祁宥昭软软支起身子。
“正好,我也去看看我家君子,表哥,你自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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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宋暮阮取到信阳毛尖,刻意等了一分钟才下楼去。
踱步至会客厅见只有萧砚丞一人,她偏过脸朝那端的厨房看了看。
“昭昭姐去哥哥那儿了?”
萧砚丞头部微着后仰,双手环在胸前,一双凉薄的浅眸耐心望着驻足在门口半分不挪步的少女,并未说话。
宋暮阮僵硬地咬了咬唇瓣,终是趿拉着紫面绒拖走了进去。
“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她把茶叶丢进紫砂深筒杯中,提起透明沸水壶往里掺水,十分简单粗暴的方式。
萧砚丞无奈地挂上一丝笑,指关节敲了敲红酸枝长桌沿,示意她必须把这茶亲手奉来,哪知少女却懒得动身,径自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
“要喝自己来拿。”
他走去,坐于她的左手边,祁宥昭方才的位置。
“这就是所谓的善解人意的声声?看来在太太眼里,萧某不算人?”
宋暮阮撩开眼睫,斜惫了眼他。
“哼,你是豹子先生。”
萧砚丞掌心磨了磨杯沿,待磨热了,轻轻盖住少女的左手,无名指勾住她空无一物的无名指。
“太太,如此谨慎行事,让萧眸叹服。”
听出这话里难掩的讽刺,宋暮阮一时心虚作祟,她学着祁宥昭方才依靠哥哥的娇媚态,贴上他的手臂,未扣合的墨夜蓝大衣里,真丝互碾真丝,近乎于肉贴肉的过分亲密,一对浑圆轻松被他白衬衫下的臂肌压扁。
“我这不是怕喧宾夺主嘛,昭昭姐第一次来我家,我自然要多帮衬哥哥照顾好她的感受。”
左手仍搭在红木原纹桌面,她任由他的戒圈又热又硌地磨着她的细腻指肉,软娇娇着音轻哄:
“加入刚刚对昭昭姐公开我俩已婚的事实,她可能会受惊,到时影响哥哥的后续计划就不好了。”
看萧砚丞面色缓了几寸,宋暮阮又乘胜追击,放开撒娇攻势,往他手臂钻了钻,丝毫没注意他此刻讳莫如深的眸光。
“萧生,我们明天几点走呢?”
少女的方领如桌中央搁置的小紫砂杯,坦口的设计一眼可望见那覆着透明薄嫩腻子的肌底,萧砚丞不动声色地侧过眸。
“八点的飞机,到时我们直接回家用午餐。”
“声声,帮我看下锅,我和昭昭拿行李上……”
忽然,一个绿影现在门口,看清里面的情形后,转而后头看廊道:“咳,收敛点。”
“……”
宋暮阮登时撒开手,两条玉腿如两条白亮的闪,轻快而无声掠到萧砚丞的眸尾,站到了他的斜后方。
“好的,哥哥,我现在就去厨房!”
说着,少女飞快奔出门外。
红条木地板,丁香紫裙摆,动作间,曳地后尾微微翻卷,露出薄黑纱的绲边,像是美洲弄蝶拖下的长尾,有一下没一下摩擦着鞋跟处的墨夜蓝衣边,狭长狭长的廊道,因她而覆倾一片鲜活而蜜腻腻的柔晕。
裴君湛见里面的人恨不得一双眼寄生在自家妹妹身上,他叩了叩红木门框,也算打了个招呼,径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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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暮阮小碎步奔进厨房,明火灶上的火圈蓝阴阴的,不太明显,屯煮着的汤圆软趴趴躺在透明无澜的水里。
她调高了火,一圈阴淡的蓝倏地亮惹,紧紧咬定着平坦的锅底,此时明净玻璃窗上,一道阔端邈淡的蓝影也无声无息地黏上她的右肩。
宋暮阮用木勺顺时针搅拌着国内的小圆团,柔软肩头即使隔着一层外衣,也清晰感受到来自于他左侧臂膀蓬勃隐待的男性力量。
不知怎的,她微微红了耳尖。
“这些汤圆都是我和哥哥今早捏的,悄悄告诉你,”她握着勺侧抬起下巴尖儿,眉梢悬上一丝得意,“我特意给昭昭姐包了个玫瑰芯的。”
萧砚丞瞥了眼锅里的颗颗白团,修长指骨掐捏住她的手,借由她的手精准舀出一颗,十足笃定的语气:“是这个。”
宋暮阮撅翘饱满的唇瓣,故意用蓬软的发顶撞了撞拆她台的男人下颌。
“我的标记隐藏得这么好,你也能发现?”
臂膀横伸拦截住少女的软腰,他的衣服对于她的娇小身材来说,的确过分大,蓦然收紧力道,丝质衬衫面料下,手臂在那片柔紫平坦小腹上鼓蓬出劲健的肌理线。
“这个汤圆不圆不方,很明显是萧太太的杰作。”
宋暮阮掀开漂亮的眼睫,嗔了眼映在玻璃窗上的男人。
“……等会不能戳穿我,我要让昭昭姐感受到这份惊喜的心意,我们女生最吃这一套了。”
萧砚丞试着去理解小妻子的脑回路:“新瓶装旧酒?”
“对啊,送心意主打一个出其不意,用八竿子打不着的介质装礼物,最能把小姑娘哄开心了。”
他掀了掀唇角,眸光不经意滑过大衣口袋。
“好。”
玻璃窗上,腾腾的雾气静谧蒙盖一层,蓝焰在高大蓝影的腹部燃烧。
时间无声划过几圈,眼看锅里的圆滚滚一颗一颗浮漂在水面,宋暮阮把勺子塞进他掌心,道:“好了,麻烦萧总您纡尊降贵把它们装入碗中,我去叫哥哥和昭昭姐下来。”
萧砚丞握着楠木原色长勺,勺窝仰对着头顶的灯,一片湿淋可见的热雾,纷纷倒映在他噙笑的眸底。
“宋助理吩咐上司的确太过恣意了点。”
宋暮阮拿起橱柜上的手机,侧仰起雪白的下巴,冲他娇俏地吐了吐舌尖。
“辛苦啦,我的萧大总裁~”
有被某我的二字成功取悦到,萧砚丞缓缓松开揽腰的手臂,把叠重的四个骨瓷竹叶青小碗,依次整齐排开。
“客气,我的助理太太。”
宋暮阮从他怀里趿拉起绒拖,走出厨房。
曳地的裙摆上楼不太便,再加上萧砚丞的长衣,更是吃力。
她俯弯身,两只小手擒捏住裙衣。
“咚——”
一个红丝绒盒从大衣口袋里滚出,弹落到第一步台阶上。
“这是?”
她讶疑着拾起棱角打磨得圆润的方盒,飞快地往厨房门投去一眼,然后细白指尖略微使劲,盒盖打开,是一枚镶钻蝴蝶发卡,翅身皆用紫宝石打造,再以细钻镶边,拔高通体的剔净精致度。
宋暮阮装作没看见,把它重新放回衣服口袋里,唇瓣倒是欢喜地呢出一声。
“老男人竟然会给我惊喜,那我就勉强配合配合他,装作不知道吧!”
说完,她便提起裙衣摆,轻捷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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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汤圆宴兼房间安排过后,已过十一时。
在裴君湛收拾好厨房后,几句奔波多时,早些歇息的话丢出,便各怀心思回了房。
第一个不安分的就是宋暮阮。
她回房第一件事就是给萧砚丞发消息——
[你来我家什么都没带?]
她暗示得很明显,博士的智商应该不难猜。
X:[我记得上门礼今早便已送达,太太亲自验收的。]
[你今天是不是先回华市再来浔墨的?]
X:[是。]
[哦。]
宋暮阮锁了屏,刺啦一声,推开菱花格雕花木窗。
楼下,西厢卧室,一片灯光盈盈,似乎在昭示里间男人的好心情。
刺啦,又是一声,她合上了窗面,气鼓鼓地走进洗手间。
“肯定是送给公寓里那位娇娇的!”
“看来也是浔墨的人,难怪今天迟到,老男人绝对是先去安抚好那位娇娇,护送她回家,又来踏我这只船!”
肚里一阵翻腾后,宋暮阮素颜躺在小床上,小床像是悄生了四脚,天花板也在她眼里晃悠。
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想起那日与萧砚丞同划的那竹筏。
“一条竹筏,两条竹筏……”
她关掉台灯,捞过money,把长毛猫尾巴当作挡窗外雪光的眼罩,接着,又翻身面向乌白的墙板,继续数道:“三条竹筏,四条竹筏,五条——”
声音顿住,她倏地坐在床枕上,暗薄的光里,一双柳叶眼因失眠而潮润润的轻红。
“不行!谁说本妙龄仙女要对一个老男人忍气吞声的!”
她要找他算账。
她要把那宝石发卡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