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在警局大厅呼天抢地,生死不离,江雪侧一行人站在门口吹风,正巧迎上闻讯赶来的言若。
“雪侧啊!”言若抹着眼泪朝江雪侧奔来,“有没有受伤啊……”她接到电话,听说江雪侧被泼了浓汤,吓得还没说几句话就掉眼泪珠子。
一边哭着一边骑自行车,到上坡还要使出吃奶的劲,整张脸都因为过度悲伤和费力拧成一团。她骑得车轮子都要飞走,以至于一到目的地车轮就瘪了。
宋竹央见她连心爱的自行车都不管不顾扔下,冲到江雪侧面前就开始检查伤口,而那哭泣的阵仗也是从没见过的,带着后怕还有内疚,眼神中的心碎满溢,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
“姐姐,不要哭了,我没事,好好的呢。”在宋竹央的手伸来前,江雪侧抢先替言若擦了擦眼泪,随即注意到宋竹央未完成的动作,有些迷惑地看向他,“怎么了宋先生?”
“怎么了宋老师?”言若也抽抽搭搭看他,鼻头眼睛都红通通的,像只兔子。
宋竹央一顿,随即自然地在江雪侧鬓角捏下一小片叶子:“没什么,有片叶子。”
他吹掉那片叶子,叶子飘过身侧的织意,而宋竹央眼神也飘去,见到织意一动不动,不笑也不说话,只望着远方发呆。
太过于安静了。
于是宋竹央绕到织意另一边,低声安抚:“看来入侵者用了别的方法,那三人暂时没有异样,你也暂且放心。”于他来说,在记忆中所见的织意远超他对他的认知,即便是那红发的少女剑士几乎要刺穿他的心脏,他也未显露那样强烈的恨意。
宋竹央观察他,总算见他动了动,从不知内容为何的自我境界里走出来,脸上恢复温柔笑意:“我明白了央先生。”
这一次织意却没有看向宋竹央说话,下意识展露的笑容又逐渐收敛。自他回到这里,能够看见几人的轮廓,可自从在记忆中触碰过年幼江雪侧的脸,他只觉早已习惯的没有细节的面庞,都无法满足他的视线。
自眉骨,沿鼻梁,下滑至鼻尖,自耳根,顺下颌,轻抚至下巴,再用指腹去描绘唇形,最后要用手心,覆上他的面颊……
他有些贪心,想见见江雪侧真实的模样。
这是他在原先没有触感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产生过的贪婪情绪。这感觉很陌生,很奇怪,令他变得不像自己。
“织意,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雪侧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被吓到,温声温气,拉起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他知道看不见是什么感觉,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黑暗,意味着一切都是潜在的危险,而只有织意一人是孤立无援的。要用多长时间才能习惯?总有一天勇气也会被耗尽。
江雪侧隐约觉得他是需要他的。
惺惺相惜的氛围里,又有人不适宜地发出“咕噜噜”一连串声音。
三人同时望去,而言若顶着三人视线,哭肿的脸上满是泪痕,肚子又叫了一声。
她扁着嘴,嘴唇颤抖,强忍哭意:“我都没吃饭。”她猛吸一口鼻涕,“你们呢?”
三人都摇摇头。
“走吧走吧。”她嘀嘀咕咕拉了拉江雪侧的手臂,“你的衣服都湿答答的,这里离我家近,先去我家换身衣服,然后啊……”
说着,她又去看织意和宋竹央:“姐姐请你们吃外卖。”然后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开心起来,对着宋竹央嘿嘿笑,“发工资了嘛,对不对宋老师?”
她可是班主任,拿的钱比宋老师多。
想到这里,她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看宋竹央的眼里多了丝得意洋洋。
她挤眉弄眼,一张脸又肿又红像桃子。宋竹央别过头轻笑了一声。
里边的姑父与表哥骨肉分离,扯着警察的衣袖大喊冤枉,姑姑哀痛地叫着苍天无眼,小人得志……这场面惊动言若。
本打算走了,她幸灾乐祸擦掉眼泪,笑得见眉不见眼,上前捧起江雪侧脖子上的相机:“等一下,合影留念。”
江雪侧把相机取下递给她,不明所以。只见言若朝前跑几步,离大门有一定距离,举起相机一番构图,确保三人与姑姑姑父还有表哥在一处构图中,挥挥手,笑嘻嘻的,仿佛刚才哭得像失去全世界的人不是她:“你们三个人站得近些,面朝我,看镜头!”
“三,二,一……茄子!”
一声令下,只有江雪侧懵懵懂懂跟着喊了茄子,而宋竹央织意配合站着,都微翘嘴角。
“咔擦”一声,他们身后姑姑又在大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啊!”
“恶毒”的江雪侧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开心。
活该。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