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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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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去死的。在雪地里就该死,在阁楼里就该死,在公园里就该死,在宋先生来的那天就该死……】

【该死。】

【去死吧。】

【死了就好了。江雪侧。】

【祸害。】

那些负面的字眼灌进耳朵,织意两眼空洞,耳中几乎塞不下多余的话语,那些与“死”有关的字眼占据他所有,在耳中充斥,使他耳朵疼痛,进而麻木得失去痛感。

这一个小小的记忆的房间令他感受到的痛苦比以往魔法告诉他的深刻万倍。

央先生说得对,他以往抱着侥幸心理,的确敷衍在小先生面前伪装,他是奥吉翁的猫,不知道已把小先生当作鼠怪,用那日复一日的细小的刺激,激起他深入骨髓的恐惧。

央先生说得对,要想彼此不受伤害,需要遵从某些规则。

这个世界的魔法,就是没有魔法。

“没关系,我都吃掉了。”宋竹央手指轻扫,将魂烟送了回去,而记忆房间立即崩溃,江雪侧的声音退出织意脑海,重新变得袅袅,附回宋竹央指尖,很快不见。

织意的喘息声变重了。

宋竹央离开他耳畔,将吸管插进奶茶,吸管扎破塑封,那声音彻底将织意拉了回来。

而江雪侧还在跨着马步,左手伸向莫离塔,右手伸向艾卢姆和小鱼儿:“爷爷奶奶快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我这么激动是,是因为奶奶你太像我喜欢的游戏角色,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心道“简直作孽啊你江雪侧”,颤抖着抹去莫离塔脸上的泪水:“不哭不哭啊爷爷,我很可怕吧,对不起,要不要起来吃饭?是煲饭,很香的,你闻……”

江雪侧的表情看起来惊恐,因为眼珠剔透,仿佛要流泪般亮晶晶的,捉住了小鱼儿的视线。

一直被稳抱在怀里,镇静得不似小孩的小鱼儿终于出声,向艾卢姆下达了指令,而宋竹央同时发声,二人便一起道:

“起来吃饭。”

莫离塔的金币又开始不安分,契约的威力使他不得不去服从宋竹央,完成他所下达的命令,而艾卢姆更是任小鱼儿摆布,毫无拒绝余地,面上却是心甘情愿。

于是一人抓一只江雪侧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期间小鱼儿的身形晃晃,又被艾卢姆稳稳托了起来,他们二人挑了空位坐下,正面对织意和宋竹央。

面前盛好的煲饭有些凉了,但仍旧香气扑鼻。莫离塔擦干眼泪,攥拳使自己保持冷静,而后吸吸鼻子,用筷子夹了几粒米吃。

好吃。他忍住不哭,埋头往嘴里送饭。

另一边,小鱼儿在艾卢姆怀中,毫无畏惧同宋竹央对视,他的态度不强烈,像是不介意先前同宋竹央起过冲突,甚至可说有些平心静气地与他同坐一桌,共进晚餐。

他其实缺少与人争夺的经验,因为以往想要的对他来说都唾手可得,因此面对宋竹央,他也第一用所谓“交换”的手段。照常来说,总能成交的。

但这第一手段没有达成目的。他认为前提不在于宋竹央的要求,而在于他想要的透明琉璃不存在适用交换的条件。

他无法被交换。

需要他自己走向他。

所以宋竹央是无足轻重,可以被遗忘的存在。厄若修琉希不会在乎宋竹央。

小鱼儿嗅嗅煲饭,对艾卢姆道:“尝尝。”这句话类似下放权限,将艾卢姆存在的前缀摘下,放还了她自己。即便这样,她仍要忍辱负重地,担当一位上了年岁的奶妈,或者可叫——奶奶妈,臭着脸去喂饭。

“用这个。”然后对面递来一只白瓷勺,江雪侧已经回到位子上,正露出惹她烦的那种难以抗拒的满怀善意的笑来。

艾卢姆一把接过,语气略重:“谢谢你。”

这时江雪侧才松了口气,自发给桌上每个人都发放一只白瓷勺,最后发到织意时,轻轻塞进他手里,然后为他解释:“艾奶奶和莫爷爷就是姐姐介绍来的新租客,今天他们会在这里住一个晚上,那是他们的小孙子,今年四岁了,叫做小鱼儿。”

“好的,小先生。”按住白瓷勺的食指在发抖,陶瓷的凉意少许降下他指腹的温度,那里的金色纹路几乎快变得焦黑,又渐随着江雪侧的声音被净化,织意这次伪装得很好,几乎把真实的情绪包裹得密不透风,江雪侧既敏感又迟钝,没能察觉端倪。

在场唯一没参与这饭前插曲的大概只有言若。她看上去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摆在她面前的可看热闹的对象太多,令她有些应接不暇,她像一只狐獴左右摇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似的撅嘴惊叹,全然把自己当做了看客。

不过到吃饭的时候也不含糊,她不喜欢用勺子,于是便可见她用筷子呼哧呼哧,很快半碗入肚,嘴唇也吃得润津津。

江雪侧吃得慢,见她吃得高兴,更是不由放慢速度,光顾着看她笑,他这头看看,又像是突然想起来,吞了几粒米,一边小口嚼着,一边又去看其他人。

大家看上去都还满意,他于是便如小猫般翘起了嘴角。

也许是生物钟使然,正打算安心埋头吃饭,在某一刻江雪侧忽然抬头,望向了高处的公共广播。

几秒后,整点,广播播报时间。江雪侧瞄了眼织意,有些紧张,于是又十分明显,突然低下头吃饭假装无事发生,门牙在小勺上磕出响声。

言若很好心地为新来的三人介绍:“每天晚上六点钟左右广播就会放歌,有时候可能会听见喜欢的歌。”她说话时就不会再嚼东西,“要不要听听看今天有没有你们喜欢的歌。”

大概是过度使用魔法带来的后劲退去,莫离塔已经不再掉眼泪,尽管面对织意仍会心颤,但他所抓住的相似感不等于板上钉钉,加上魔力几乎干涸,他也近乎等同于普通人,魔力放大感知的效力微乎其微,便也尽可能快的在饭香的抚慰中冷静了下来。

甚至能够自然地接嘴:“我知道,点歌热线,想听什么只要打8863……”

见众多目光唰地集中到自己身上,莫离塔指指江雪侧:“是西……江雪先生告诉我的。”

“江雪?”织意语气有些冷。

“是啊殿下。”

话一出口,便觉空气凝滞,在江雪侧要开口对“殿下”一词表示疑问之前,他灵机一动,哈哈道,“是……俺对象,我的意思是,是俺对象说滴名字。”

江雪侧把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原来是奶奶告诉爷爷他叫江雪的吗?怪不得他一直叫错。

那又是谁告诉奶奶的?哦……肯定是姐姐了。老人家听力不好,可以理解。

不过咋变北方口音了捏。

他想给莫离塔和艾卢姆一个台阶下,开口道:“好滴好滴,没毛病。”

织意不说话,把筷子插进饭里,又拔了出来——像是插在莫离塔和艾卢姆身上。

这边小插曲过后,名为落日快车的点歌台终于迎来今日点歌节目的重头戏。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动人,平日她口中分享的主角虽都在这座城市,却与江雪侧的生活并无交集,在相同动人的夕阳下,他们听着他人的故事,听着别人的音乐,也算是短暂参与到那些毫无交集的人的人生中。

但今天不同。只听主持人嗓音中带笑,仿佛也为她口中的对象祝福,她不紧不慢,一字一句都清楚:

“接下来这首歌是听众江先生点给魔法师先生的,《二泉映月》,让我们一起来品味欣赏吧。”

第一次成为她口中的主角,尽管只是个称谓,依旧令江雪侧心中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他做好心理准备,转头看向织意。

他看见织意并未朝广播的方向望,只是讶异地看向他,然后不知为何,整张脸亮堂起来。

像是被面前的人耀眼得照亮。

织意掩藏不住惊喜。这一刻被包裹进蜜糖般,浑身上下因为这甜蜜而无法抑制地感到幸福。

江雪侧被热烈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但见他这样全身抖擞,知道他一定对这送上的小小礼物感到喜欢,于是笑嘻嘻地揽揽他肩膀,难得高兴中带点小得意:“嘿嘿,是我点的。”

他话音落下,广播里突然一阵哀凄幽怨的二胡声,从高处滑至每个人耳里,落下一点哑哭般的尾音。

江雪侧的笑容一滞。这曲子,这么凄凉的吗。

虽然已近夏末,但气候宜人,阳光也算明媚,但这曲子一起,像是六月飞雪,如泣如诉,在正吃晚饭的众人头顶飘摇,然后随旋律变化又在饭桌间绕来绕去,久久不绝。

连他们拿勺吃饭的样子都变得可怜。

江雪侧盯着碗拿着勺,神情复杂。

织意却很享受,他轻晃着脑袋,左手做出持胡揉弦的动作,右手则假装在拉弓。

听至中途,他面色动容,不知想到什么,看着江雪侧掉眼泪。

江雪侧第一次见他哭。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他哭时静静凝视某处,等到眼圈变红,鼻子微微抽动,然后眼中泪水便如粒雪冰川消融,化开时使他眼中藏着的蓝迸发出惊人的透彻和璀璨。

“小先生,见您的那天,我拉的是二泉映月。”他以往常说这句话,但这时再说却带着更为浓烈的感情。江雪侧无法确定在他那本该只是感动的眼里看到的是否是歉意。

因为这几滴泪,气氛中又添上几丝悲凉,这曲子没有其他乐器和鸣,孤单单一只二胡咿呀唱着,听上去很像马在悲鸣。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大概是大家都有极好的餐桌礼仪,咂嘴声听不见,连碗筷碰撞的声音也没有,像是用这种沉默供养着乐曲的灵魂。

江雪侧尴尬极了,第一次见织意时因为他蹩脚的演奏技术,这首曲子甚至可说带了点欢乐,总之绝对听不出这种不可名状的苦楚,令没什么音乐鉴赏能力的他一直误解了这首二胡曲。

他找不到纸巾,只得上手为织意擦眼泪,抹眼泪的手法粗糙,糊得泪水在织意脸上面积占比更大,使得织意的脸更加湿答答的。

正发愁,织意另一侧的宋竹央递来手帕。

他赶忙接过,后倾着去看宋竹央,道了声谢。

言若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魔法师这么喜欢这首曲子,要不要一会给大家表演一下,我记得你有二胡。”

江雪侧正给织意擦眼泪,听到这立即抽空向她做了个扭曲惊恐的表情,用口型道:

【别,说,啦。】

“被,收,啦?”言若按自己的理解读出声来,马上上身前倾去找宋竹央,眉头皱起,严肃地问,“宋老师,你没收了魔法师的二胡吗?”

虽然她理解错误,但很神奇,竟然发现了事实。江雪侧怕气氛再变得尴尬,身子也立马向前扑,挡住言若不满的圆脸,歪头朝宋竹央笑,把手帕递给他:“宋先生,手帕……”

“不能把二胡拿出来吗?”

但没能起什么作用。言若的声音还是从身后传了出来。

宋竹央动了动,眼镜镜片反光,令江雪侧一时没看清他的眼神,只听他出声,语气淡定:“好。”他接过手帕,将手帕叠成小块方形,银框下的黑眸一瞬被衬得些许冷漠,而后在广播中那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际,他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钥匙圈套在手指上,他将手帕握在掌心,手指轻轻晃动,金属碰撞声便如终结的铃声,把众人的注意力从方才的凄凉之乐上都吸引了过来。

他把那串钥匙举起来,像摇晃风铃般在眼前转动,但看了一会儿没看出所以然,随后才像是发现什么,将那串钥匙拿得更近了些,方才从中挑出一把藏着的小钥匙。

宋竹央站起来,因为夏季睡衣薄而更显出身形。他向着言若说道:“言老师,要一起去吗?”说时已经走到她身后,弯下腰来,仿佛伸手能将她整个人扣进怀里难以动弹。于是身上便无端散发出危险感。

“走吧。”言若屁股挪挪,站起来,十分积极。她回头见宋竹央又高又大一个矗立在她面前不动,稍微仰头,露出一副笑脸:“怎么啦?”他挡在她面前倒让她觉得有趣起来,再这样下去她自顾自玩起老鹰捉小鸡也不是没可能……

宋竹央一边嘴角牵动,转身去往一楼侧梯旁的杂物间。他知道言若会自己跟上,到这里,又同时对自己十分了解她的样子有所兴味。

他由着她,目的是想将她引诱到杂物间,顺带着掏开她记忆,看看她藏有哪些秘密,又是如何在他面前制造这种虚假的感觉和感情。

还是说,是她灵魂的气味激起本能,因而不断诱惑着他。宋竹央质疑那份信任——他对她的。因为她过于轻易得到这份信赖,他才对她有所怀疑。

直接进去看看就可以了。

这才是他啊。

他要宋央,但不会做宋央。

身后言若的脚步声响起,步伐轻盈,果真跟了上来,宋竹央没有等候一秒,尽管走得不快,也逐渐拉大了二人间的距离。

于是身后的脚步声加快,布料与身体的摩擦声也大了,一向话多的言若却没有出声,仿佛仅仅是在聚精会神地完成跟上他这一件事。

遗憾的是房子不大,院子不宽,这段路并不长,宋竹央很快绕过墙角来到那扇侧门,在他推开门的一瞬,言若同时现身,裙摆因惯性旋成开花状,看来是来了个华丽的转身以拐过这道墙。

侧门连接一楼的杂物间,里面原先有出口通往楼梯间,但因以前进过贼而被封死,现如今用一张双开门的铁皮柜立于封口前来掩盖痕迹。

那铁皮柜就是宋竹央用来锁住织意二胡的地方,为了防止再听见那折磨耳朵的乐声,宋竹央甚至主动支付了杂物间的使用费。

这里还留有一些江雪侧的工具,都按从长倒短的顺序挂在墙上。

比如他用来锄院子里墙边草的迷你锄头和迷你铁锹,补墙皮用的刮板,还有一把小拇指大小的指甲剪,挂在墙上,不仔细看甚至发觉不了,显得匪夷所思。

这里光线暗了些,宋竹扶起铁皮柜上挂着的那把锁,将原先挑出的钥匙插入,很顺利地打开了挂锁。

身后言若的视线立即投来。

他能感到她在靠近,微微抬脚在地上轻踩,于是一缕烟风飘向门口,带动着门,门便幽幽合上,并未发出声响。

宋竹央转过身来,于愈发暗了的视野中同她对视。他的瞳孔幽深,本该也浸入黑暗,此刻却因注视着她,眼中添了画面,反而变亮。

“宋老师。”

言若也盯着他,欲言又止,不知是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紧张地揪着裙侧。

宋竹央“嗯”了声,慢慢抬手,因为手指尚挂着钥匙圈,抬起时还叮铃铃作响。他这时感到兴奋,指尖越靠近她的肌肤,越能感受到因她灵魂拉扯吸引而产生的那股像是幻想出的酥麻。

就在他要进一步抽出她记忆的时候,手上突然一阵温热,愕然间,他看向那抓住他的双手,听见言若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可以收下我的工资卡吗?”

“宋老师,你收下这个,这是我工作以来的全部家当。”

宋竹央手里被塞进长方形的硬物,摸上去像卡片,他行动被打断,更听不懂言若在说什么,瞬间被反客为主,艰难地消化她字里行间的意思。

“魔法师答应我在雪侧的视频里出镜,他说自己正想找份工作,说着说着我才知道一直都是你在替他垫付房租,宋老师,他告诉我好多你的事,你帮了雪侧好多忙,可不可以收下这张卡?”

言若语气愈发诚恳,说着双手紧拢着宋竹央被塞了卡的那只手,“你真的好好,宋老师,雪侧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也是,我想报答你。拿去吧宋老师。”

她小心翼翼地、伤心地说:“不要走好不好?”

刹那间,因为她不带停断的吐诉,因这种示弱且近乎心碎的语气,宋竹央屏住了呼吸,或者说,因为大脑信息过载而短暂忘记了呼吸。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突然忘记自己本是对她充满敌意的,此刻只是想着:她怎么会觉得我要走?

又来了,这种莫名的怜惜,像被迷惑了心神。

宋竹央闭上眼睛,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铁柜门上。他弄不懂,实在不懂,因为不明白便反复想,陷入循环。

她怎么会觉得我要走……她怎么……知道我不是他……她知道吗……我是……

宋竹央猛地睁眼,那一瞬空气凝滞,旋即无序涌动着,将这昏暗的空间扭曲成诡异迷幻的画幅,言若的手垂落下来,躯体内的魂魄被挤压着崩溢出来,她的面庞随即变得模糊,而记忆蛮横四溢,如同她生命力极速而逝。

他看见她年幼的脸庞,幼时孤身一人,但总是爬树捉虫,自娱自乐,少女爱笑,在孤儿院的空地奔跑欢呼,被领养时牵紧双亲手掌,此后便与江雪侧形影不离。

他们放风筝、画画、听音乐、打游戏、写作业……她见江雪侧哭自己也哭,哭得更厉害,要江雪侧安慰,她同养父吵架,冷战未结束便被弃养……

宋竹央感到疼痛,精神像被撕扯成两半,他不知何时咬住舌尖,嘴中很快充满血腥味。他脸色煞白,看见她回忆中已经出现自己的身影,那些魂丝在逃窜,撞碎成几粒尘埃模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够了。够了。

这里没有他想要的。

是他错了。

他混乱得不能自已,但仍试图在自己失控逃逸的力量中夺回主动权,气息紊乱纷扰,他看见言若整个人被雾霾掩盖,终于得以动弹,向前一步,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宋竹央颤抖得厉害,几次折下膝盖,又一边强行收回力量站直,死死捂住言若,口中喃喃:“回去,回去,都回去……”

这呢喃似是咒语,将那些破碎的记忆和魂魄重新凝聚起来,回溯间,他的气息缠绕着她裸露在外的精气,收紧,拉回,引入身体,渡回她魂魄。为防力量刮伤她内里带来不可修复的损害,他温柔得几乎同她交融。

这一过程结束,宋竹央的心脏方才突地巨响,松开双手。这时,他神态中已悄然少去属于竹特有的那部分。

“言老师,回答我。”他语气比寻常多些温度,仍能听出颤意,“回答我吧,言若。”

他比任何人清楚他力量可能给她带来的伤害。因此他害怕,这种害怕来自理智,来自对竹力量的充分了解。

现在他再也无力去使用那股力量了,因他用这力量伤害了雪侧,也伤害了言若。

面前的言若仍保持注视他的动作,像具毫无生气任人摆布的玩偶,但她脸上的血色很快回归,像是因困倦而用力撑了撑眼皮,而后终于注入灵魂,露出一点疑惑,道:“我回答你吗宋老师?”她想,按问答顺序应该他回应她才对。

她觉得宋竹央的表情怪怪的,又隐约觉得他有些站不住的样子,想再说点什么,下一秒便听见他开口:“为什么觉得我要走?”

“我就是想,要是别的去处更好呢。”言若揉揉头发。

“我不走。”宋竹央轻叹,“雪侧还在等,我们取了二胡出去说。”

言若忙点头,后退为他让出空间。

他有些脱力,手中言若的工资卡险些没抓住,于是在铁皮柜上微撑一下,但未让言若察觉端倪,紧接着拉开柜门,让出身位,对言若道:“我手里有其他东西,麻烦言老师拿一下了。”

“一点都不麻烦。”言若于是捧起那柜中端放的琴盒。她等着宋竹央先走,眼神悄悄观察,见宋竹央动身往外走了,方才跟在后边,神情又有些忐忑。

她没发现原先掩着的门悄然半开,光线更亮,只觉得此时宋竹央的背影和侧脸看得更加清楚。

现在,不管是宋竹央、厄若修琉希、莫离塔还是艾卢姆,所拥有的力量皆因消耗不约而同变得捉襟见肘。

当宋竹央和言若回到饭桌,织意接过二胡和弓,沉默地抚摸,众人仿佛各怀心事,局面诡异的和谐。

江雪侧仍以为是自己点了首凄凉的乐曲把气氛搞砸,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挽回局面,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有一定难度,于是还是选择了一条相对来说不是很明智的道路。

他站起来鼓掌:“欢,欢迎织意表演!”

“欢迎欢迎!”言若配合地欢呼。

莫离塔和艾卢姆投来视线,像是对织意手中的乐器感到好奇。

而织意慢悠悠站起来,本是情绪不高,这时也配合地露出笑脸,摆起架势:“那就献丑了。”

他酝酿一番,手指回忆一遍指法,拉动了琴弓,弦与弦摩擦,发出一阵拖沓刺耳的声音。

难听得立即引来小鱼儿的注意。

然后他浑然未觉般哼起了歌曲,正是他平日常唱的“野虫魔龙,伊卡莱奇”。也不知他那样动听的声线怎样唱出如此难听的歌声,配合那咿呀作响的二胡声,让现场再度陷入静默。

二胡突然“der”地发出颤音,也许戳中了莫离塔的笑点,他噗嗤一声笑喷,嘴里的饭粒喷到宋竹央脸上。

“呃,我……”他要解释,却忽的听见织意唱破音,发出短促的“嘎”声。于是马上破功,笑出声猪叫,又迅速把笑声憋回去,憋得满脸通红。

他想向艾卢姆寻求帮助,扭头去看艾卢姆,发觉她瞪着一双眼,鼻孔扩张,唇角抽搐,显然也憋了有一会儿了。

“原来难听的歌声会令人变得丑陋。”小鱼儿看了眼艾卢姆,慢慢念出她心中所想,等艾卢姆震惊地看向他,他又缓缓道,“料是这样惹人喜爱的面容,也会因为鬼哭狼嚎而变得面目可憎啊。”

……这该死的心意一体的契约术……艾卢姆皮笑肉不笑,抬眸见着对面的江雪侧显然听见了,满脸惊吓。她冲他耸耸肩,朝小鱼儿的方向努努嘴,用口型道:“不乖。惯的。”

江雪侧呆呆地点了点头。

织意沉浸在音乐世界,没能听见这两句恶评,其实他拉曲子和唱歌时是富有情感的,只是毫无技巧。

一曲终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仍旧由江雪侧首先带动着大家鼓掌。言若大概是第一次听完,分明是第一个怂恿的,这时却说不出话了,尬笑几声,拍手的时候力道显得很虚浮。

“啊哈哈……今天就到这里吧。”

可怜的江雪侧到最后也没能拉回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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