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戴着隔热手套,端上了鸳鸯锅底。
妊嫖爱吃辣,几乎是无辣不欢,若不是顾忌到二人还在这里,她早就上了满盆辣椒作为底料。
姜火种和姚胜男对辣椒都没那么执着的热爱,火锅于她们而言,最新奇的地方还是想吃什么就能立即下什么,熟得也快。
不像炒菜,她们家水泥地常年湿漉漉的,有时候姚胜男甚至要穿着雨鞋炒菜。
她觉得炒菜是一种折磨。
如果能坐在亮堂堂的桌面上,夹起牛肉,浸入翻滚的锅里,不用怕浸湿衣物,也不用害怕满桌的残骸,多好啊。
时不时会有服务员过来收盘子,还会轻声细语地称呼她们为“老板”,问她们要不要加汤,姚胜男真的有些不适应,不适应别人服务她。
但在这种时候,她总能想到亢金龙,每当她感觉到一部分的自己快要摇摆、破碎之时,她都会想起她,她会怎么做?
她肯定会告诉自己,你购买的这顿饭菜里,包含了有关于收盘子、加汤、上菜的费用,不要觉得害怕,用礼貌回应别人就好了,别人也不希望你太诚惶诚恐,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不是大山。
姚胜男想着想着,眼睛就有些发酸了。
她要开启新的生活了。
再也不是那个十六岁就要被变卖的少年。
她会去重点高中读书,在明亮的配有投影仪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能看很多很多免费的新书,甚至可能连桌椅也不是摇摇晃晃的,以前的桌面上总是有好几个大洞,写试卷时不小心太用力,就戳破了卷纸。
姜火种正在这边看着对面的动静,不过也看不着什么,中间隔了这么多人不说,隔壁桌还来了个过生日的,小柜子推车上五排全部放满了。
对面一家老少都在,男人开始抽烟,姚胜男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烟味,却只是往那桌翻几个白眼,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妊嫖冲着路过的服务员招呼了一声:“你好,能不能跟旁边那桌说一声不要抽烟。”
服务员点点头,在给她们一桌上菜的时候,微微俯身对男人说了些什么,态度相当有礼。
姚胜男本以为对方不会听的,她的心被揪紧了,随时做好上前拦住暴跳而起的男人的准备,却没料到男人确实熄灭了烟。
妊嫖冷笑:“好烦,非得要别人说才灭!一点也不自觉,不抽烟跟要了牠命一样。”
姚胜男本来正低着头埋头扒饭,此刻看着妊嫖的举动大为震撼,原来还有间接的、可以不直接起冲突的方式?
姚胜男表示自己学到了。
吃到半路,几杯滚烫的玉米汁下肚,姚胜男想上厕所,妊嫖给她指了个路。
她们坐在火锅店的最右侧,而厕所在最左侧走廊往内走到底,好长好长的长廊,里面还有不少座位,却几乎都坐满了。
去厕所的过程中,姚胜男正巧经过了妊嫖母亲的位置,她扫了一眼,没忍住竖起耳朵听了一嘴。
“唉,你是不知道呀,我那女儿,就是又懒又馋,她平日里经常跟我住一块,如果出差的话就会经常不归家的,你也是做保镖的,你也知道是吧?”
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蓝色西装,牠双手交叠,笑容和蔼,时不时点点头,在头顶昏黄的灯光下衬托得十分从容。
姚胜男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坏话?还是对着外人的面呢?
她摇摇头,没再继续听下去,去上厕所了。
等她出来时,却发现妊嫖母亲和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不在了,她松了一口气,正甩着手上的水,踏步往回走时,就撞见了这样的一幕。
妊嫖身侧坐着姜火种,对面坐着黑蓝西装的男人和妊嫖母亲。
妊嫖正漫不经心地低头夹菜,头也没抬,就知道姚胜男回来了:“起来,你占着我朋友位置干什么?”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姚胜男、姜火种、妊嫖妈都坐着。
黑蓝西装的男人站着。
这是因为妊嫖妈实在推搡不过西装男。
几番争执之下,西装男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妊嫖对此置若罔闻,让妊嫖妈急得脸都涨红了,又不好当着外人面数落自己女儿,硬是什么也没说。
妊嫖什么还没说呢,旁边的妊嫖妈就忍不住这样沉默的尴尬,跟西装男聊起天来:“哈哈哈,我刚不是跟你说嘛,我女儿就这个脾气,从小到大被我给纵坏了。”
妊嫖翻了个白眼:“别乱讲话,我高中的时候你都跑首城去了,纵什么了?”
妊嫖妈啧一声:“我不得做生意养活你啊,当时那边好干,现在海城更有前景,那不得跑回来?”
西装男时不时弯下腰,给妊嫖妈夹菜:“阿姨年轻的时候还去过首城?您当真是英才神秀!”
妊嫖妈被逗得哈哈直乐:“服务员,拿个凳子来,怎么能让人站着呢不是?”
姚胜男颇为震惊,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服务员帮忙拿了个塑料凳子,西装男就这样施施然地坐下了。
……?所以为什么刚刚不让牠坐下?这个男的差不多站了三十分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