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金不作答,只是很固执地继续帮忙。
沈老板是没空看报纸的,但也知道孔有金家里发生事了,这店里人来人往又不是吃干饭的,多少八卦都能自然而然地流入她的耳朵里,更别提她们曾经就在同一条街上开店了。
她万分感慨自己当初没去跟开发商耗,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当时跟大娘孔成路说了多少回了,硬骨头啃不下来就算了,总得为三个孩子打算吧,遇到大山了就想办法绕过去,而不是去移山,她执拗,偏不听。
沈鸿树当初还闹着不想搬,说什么凭什么妥协,她越想越生气,好在自己选择是对的,若是听了沈鸿树的,现在躺在那地上的就是她们母女两了,这死丫头老是跟她唱反调。
“不过,你妈妈现在上哪去了?我看那报纸上的什么假租户,不是姓吴的吗……吴,吴什么来着。”沈老板闭着眼,食指骨节轻轻敲着自己皱起的眉头。
“是吴家伴。”孔有金刀下的动作一顿,垂下眼睫。
“啊——”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哩,就是她,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忽然出现在你们家屋外头,当时你那个大妹妹,是叫小明的吧?”
孔有金纠正:“是宵明。”
“对对对,”她一边用漏勺将煮好的面捞至瓷碗里,一边回头跟她唠嗑:“宵明不是从三楼摔下来了吗,你妈妈跟我正好回家,就看见一个身形与你妈妈几乎一样的人冲了上去,把你妹妹宵明给接住了,当时差点上了电视,结果没多久,这吴家伴就又跑了,她跟你妈妈是双胞胎啊。”
孔有金没回答。
“那天晚上你妈到底哪儿去了?我本来还约着跟她要去批发市场考察一下的,她非说要等搬迁款下来再跟我去,我可等着呢。”
孔有金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前几天,孔有金忽然得知自己并非母亲亲生,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父是谁。
吴家伴就在案发前一天的晚上找到她,告诉了她这个真相。
并且对她说:“我要发财了。”
孔有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她对吴家伴的印象就很一般,她只出现过一两回,其余时候又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
不过对于救了宵明这一点,她倒是确实很感激。
孔有金始终记得,案发当晚,母亲哄她喝下了一杯水,跟她说自己马上就会回来的。
她莫名其妙就阖上了眼,一觉睡到了天明。
母亲的举动很奇怪。
就好像知道那天晚上,拆迁队伍会来找她们麻烦一样,在她喝下水之前,并没有听到隔壁卖门女人的敲门声——这还是后来妘承娇告诉她的。
想着想着,她刀下的动作没了分寸,竟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她痛得嘶了一声。
“噢哟!都说了放着我来,你这双手可是握笔的知道吧?”她从围裙兜里摸出创口贴:“喏,贴上。”
孔有金置若罔闻:“我又不像男的那么脆弱,小伤,没什么。”
沈老板啧了一声:“都说了让你贴上。”
孔有金接过创口贴,刚要塞进口袋里,就被沈老板按住了手:“我看着你贴上了再走。”
孔有金没办法,只好贴上。
她刚想帮沈老板端面,就被制止了。
沈老板端着长条盘子,一人就上了三碗,轻轻松松地送至了门口。
孔有金:“……阿姨还是厉害。”
沈老板:“那可不,不然我能就两人靠面店赚钱啊?哦,”她想起了什么,翻了个白眼:“现在就一人了。”
孔有金跟在沈老板身后,手别在背后,在沈老板看不见的地方,她撕掉了创口贴,撕掉的那一瞬间,伤口被拉扯的感觉更痛。
她下定决心,把这些已知的信息告诉了她们。
妘承娇很严肃地点点头:“谢谢,这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那日在警局里,孔有金只是嚎啕大哭,但是什么话也不肯说。
妘承娇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几近绝望的悲戚。
她恢复得很快,好像已经接受了大娘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事实,立即就回到学校开始读书、照顾妹妹了。
日子照旧。
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