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金龙与季小真回到了亢运昌的家里,看见母父二人正坐在沙发上。
“金龙回来了?”
“我先上楼了。”
“好好休息。“
简单的客套后,亢金龙上了楼梯,在季小真的眼皮子底下回了房间。
才怪。
季小真一回房间,她就打开了房门,打算从侧面的楼梯下去,绕到厨房从后门花园出去,却听见客厅的声音传至二楼。
“今天在画室里,牠们又来了。”
亢运昌忙活了一整天,她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这句话,也只是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我理解你很忙,但你可以回应我一句话吗?女儿现在也回来了,我们也该认真地活下去了,我不想每次都被困在过去,你说不想生第二个,妈妈就让你抱了个外男回来,女儿当时走了,所有人都让你向前看,你说只想找回金龙,现在金龙回来了,一切都该回归正轨了。”
亢运昌长叹了一口气,她揉捏着眉心:“你作为我的丈夫,理应学会怎么处理好跟媒体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牠手肘撑在大腿上,“但你应该也理解一下我,我回来还要做家务,你也不愿意请阿姨,每天要洗衣、做饭、洗碗、晾衣服、甚至还要一个人打扫三层的别墅,修理庭院里的花枝和杂草,你说你喜欢蝴蝶兰,随便就买了种子回来让我种,但是你知道它有多么容易烂根吗?偏偏还喜欢潮湿的环境……我之前说过,金龙既然回来了,不如搬到高档公寓里去住,面积也小,更好打扫。”
亢运昌匪夷所思,她揉捏眉心的动作一停:“你的意思是责怪我了,你也知道妈妈不喜欢请人帮忙做这些事,你作为我的丈夫不就应该做好这些分内之事吗?衣服都有洗衣机,你只是晾晒一下有什么不得了的?我们统共也就四个人,也不要求你作出什么美味佳肴,碗碟什么的,就洗四个人的很难吗?偶尔会有人作客,也只是多四个人的碗而已,菜分量做多点不也差不多了,反正目的不在于吃而是谈话,洗四个碗也是洗,八个碗不也是洗?空间小了怎么请客?吴付,你是忘记了当初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吴付一顿,半响说不出话来。
牠想起来很久以前,亢运昌对仍然是穷小男的牠伸出援手,向牠甩了一张合同:“我只需要你听话。”
至此以后,牠就过上了人人艳羡的生活。
以往牠只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忽视的穷小男,拼尽了全力才考上了海城的大学。
读的专业也并不是美术类,但牠从小到大都偏爱画画,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这项爱好,偶尔还会去隔壁美院蹭课。
想象着自己是这里的学生,拥有牠们身上的气质,什么气质?牠也说不上来。
好像这里的学生总有一种让牠觉得格格不入的特质,每当牠以为自己已经靠着谎言与其打成一片时,各类巨大的消费落差又即将击溃牠的自尊。
牠憎恶贫困,也厌恶无法给牠提供助力的母父,每次伸手要钱时总是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但看见母父鬓边的白发却又是止不住地心疼牠们。
后来,在亢运昌的资助下,牠甚至可以花钱开办展会。
牠多少是有些傲气的,牠的画几次都被评选得奖,可后来牠才知晓这些评奖原来都是暗中操作,早已内定好了,看着牠是亢家赘夫的名头才给牠的。
这让牠多少抬不起头,每次听见别人的溢美之词,牠就想起那些暗中操作,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好像每一个人扭曲着的嘴脸都在嘲笑牠德不配位。
记者并不关心牠的画,只在乎牠的家庭,总是喜欢阴阳怪气地嘲讽牠,让牠颇为应激,却还不得不保持笑容。
牠们总说有多么羡慕自己,可是牠们知道牠为了维持这样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吗?牠失去的是尊严、自由、甚至是做男人的权利。
每次看见与牠聚会的男同学能对牠的配偶吆喝来吆喝去时,牠的心里就多少不是滋味,牠产生了一种恨意。
——这种恨意当然不是对男同学的,而是对这位配偶与亢运昌的。
牠觉得这样温柔的配偶为什么不能是亢运昌?
牠看见这样的配偶,就好像想起了自己,于是连同着这个触发牠伤痛机制的男同学的配偶也一起恨起来。
却对男同学产生了半忮愱、半佩服的心理,这才是男人该过的日子,若不是牠没有本钱,早该过上这样舒舒服服的日子了。
有时候牠也会想,是不是当初不选择答应亢运昌,就能过上普通男人能过上的皇帝日子了?
但很快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源于牠坐在汽车里,看见街道上吵架的配偶时,那样粗鄙又丢脸地像禽兽一般纠缠着打在一起,不该是牠这样开着画室的体面男人该活的日子。
而且牠喜欢漂亮,喜欢化粧品,喜欢留长发,喜欢时尚的衣物,搞艺术的哪个不爱美呢?这些化粧品若是以前,牠可是一分也花不起的,多亏牠成为了亢运昌的配偶。
索性,在这个时代,男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很容易就能被大众所接纳的。
当留长发的男人有一定数量后,一部分人竟改变了其风评,说牠们敢于追求时尚。
而且,牠在这个圈子里,能自由做一个爱美的男人,若是还活在以往的小镇里,牠断然是不敢这么标新立异的。
现在母父也不敢说牠,只是一个劲夸牠长发好看,还让牠要多多打扮,只要能笼络住亢运昌这棵摇钱树,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牠听着很不舒服,什么时候还需要牠以身体和脸蛋去笼络配偶了?外面的男人哪个配得上跟牠比较?牠的心灵非常高贵,不是那些庸俗男人可以比拟的。
可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放心吧,好着呢,她很爱我,还夸我这样很有艺术分子的风范,带出去很有面子。”
“我可听说城里的有钱人玩得很花呀,特别喜欢养那些小三的,你可得小心着点,你岁数也不小了……”
牠越听越烦躁,前几天确实是注意到自己皱纹连粉底都遮不住了,而且平日里走路也越发力不从心,扫地拖地时腰部总是隐隐作痛,炒菜洗碗时也得弯着腰,牠常常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垮掉了。
甚至连头发都变少了,牠整日里诚惶诚恐,买了一大堆保健品,甚至是能治疗脱发的,全都买了一大堆,也不管用,男人就是老得快。
更何况亢运昌自从生完亢金龙后,就跟牠分床睡觉了,牠有时候也怀疑亢运昌是不是到外面找了别的野男人,对此疑神疑鬼,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妈,爸!你对男儿就这么没有自信吗?亢运昌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这么有魅力,那些死小三哪能比得过我!都说男人五十也是一枝花,我好着呢!”牠颇有些咬牙切齿。
“你再一枝花,也不如外面那野花香呐,人家十八岁小鲜肉,你哪里比得过去。”
“……妈爸,我都说了不要再说了!”
现在牠过得愈发蒸蒸日上,在周围人的吹捧里也有些心比天高,真认为自己有几分才气了,那些评奖或许也跟牠身份无关,单纯是牠正好是亢家赘夫,又画得好才被评上的。